“咚咚咚。”
涵秋馆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揉揉眼睛,翻开被子,起身。
姑妈的声音在外面欢快地问道:“醒了么?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正适合我们一起去‘寻幽’。”
我说:“哦,马上……”
乖乖下床,穿衣服。
目光扫到椅子上那件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白旗袍,犹豫了一瞬,还是越过它,拿起后面的外套。
“喵~嗷~”
铃铛早就醒了,听到我的动静,慢吞吞蹭到我脚边,四肢卷曲,卧下,然后,再也不动。
这个体型,从上往下看,像个椭圆形的球。
我蹲下,试着跟它对话:“我一会儿要出门了。你是留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玩玩?”
铃铛乜了一眼我,是个冷漠的眼神。
我觉得这个意思应该很明显了,伸手,将它小心翼翼抱起,安置到了床上。
铃铛真的很懒,自从到了涵秋馆,就一次也没出过门。
以前在地下室无聊,林特助陪我聊天,曾说到过一个词,叫“家里蹲”。那个时候我还好奇地问,我算不算。现在见识到了真正的“家里蹲”,我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很远。
打开门,姑妈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的旗袍,领间一圈绒毛,白肤红唇,气质卓群,永远让人过目难忘。
见我出来,她展颜一笑,“好了?”
我点头:“恩。”
“那,就走吧!”她过来牵我的手。
走在姑妈身边,听着她饱满热情的声音,直到此刻,我还有些恍惚。
我们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么的——这么的亲密。
我追溯了一下,应该是从我们那晚长谈以后。
姑妈给我讲述了她被赶出杜家的原因,那以后,我们的关系一日千里,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不,也不能说是莫名其妙。
“秘密”这个东西,好像天生就有魔力,能让原本亲近的人变得疏远,也能让原本疏远的人,变得亲近。
前者,说的是我跟妈妈。
而后者,说的是我跟姑妈。
比如,
从前,是我天天往姑妈的立雪堂跑,而现在,换成了她有事没事来找我。
再比如,
铃铛。
见我和铃铛投缘,姑妈竟直接表示要把铃铛送给我。
我当时吓了一跳,忙说不要不要,她却回:“傻孩子,这有什么,你是我侄女,别说一只猫了,你就是看中这梦园,我也能送给你。”
这才有了早上铃铛来蹭我脚的那一幕。
再再比如,
我们今天的节目,寻幽。
这阵子,姑妈带着我四处体验园林趣味。古人说的“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九件风雅事,除了冬天没到不能赏雪,雨天罕见无法听雨,其他的,我都跟着姑妈试了一回。
行程之丰富,眼花之缭乱,差点让我忘了先前的恐怖遭遇,甚至一度怀疑,我的那个预见梦,真的存在么?
明明,明明这里是那么有趣……
正想着有趣,不远处就出现了一身黑衣的小安。
我的笑容顷刻消失。
小安是来汇报工作的,好像是哪里出了意外,急需姑妈拍板定夺。
趁着他和姑妈说话,我站在旁边,偷偷打量他。
很奇怪,自从我的时间被姑妈排满以后,我对他的惧意,就渐渐淡了,再没了之前那种落荒而逃的心态。
仔细想想,他也只是姑妈的一个助手,我之所以怕他,是因为姑妈一开始跟我没那么亲近,白澍又不在身边……
咦,白澍?
……这个人是谁。
我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哼,还说什么只要我改变主意,立马就来接我。现在,离上次我打给他都过了那么久,他一通电话都没回,书上说,这就是骗子,骗子,我再也不会想他了!
“明白了,我尽快去办。”
另一边,小安汇报完毕,准备离开。
姑妈叫住了他,“等一下。”
小安回头。
姑妈说:“这事办完,你再找人出园一趟。去最近的商场转转,给小悠买些秋冬季的衣服。”
突然被点名,我一愣。
小安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要什么样子的?”
“随便,只要不是旗袍就好。”姑妈笑看一眼我,“我算看出来了,她不喜欢,给她准备了那么多,一件也没穿。”
我被她说的有些窘。
小安不置可否。
“还有,”姑妈斟酌着说辞,“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园子里,是不是该加一个生活助理……哦,没别的意思,就是管管生活上的琐事。以后要多养一个小姑娘了,总不能还用之前那一套,不然,好好的孩子被养的死气沉沉,怎么对的起人家父母?”
“是。”小安赞同,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
“当然了,”姑妈和气道,“人还是你选,选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那——”小安看我一眼,语气稍稍加重,似在提醒着什么,“还是要在‘反省屋’待一晚?”
我的身子一颤。
姑妈说:“当然,这是规矩。”
“是。”
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小安不再说话,鞠了鞠躬,折身离去。
……
……
小安在前面走着。
他的步子跨的不大,速度也慢,并不急着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