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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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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初四川自流井
民国二十一年年关,十万元的债务终于算是还清。那些年川内川外的局势多舛、内忧外患、兵祸连年,盐价坚挺,而钱价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一年,老井的出产,除了还债之外,竟是剩下了将近三万。
家里这些年虽不能说是节衣缩食,但终究比不上以往,如今帐还清了,德诚自然最是觉着扬眉吐气,算计着要好生把老宅修缮一番,自然还有给父亲修葺墓庐。
他找我商量,我便说父亲的墓自然是要花钱的,可老宅还是罢了。终归家里没有几口人,修了也是摆设,若是为着这再多雇些人,反而是人多手杂容易出事。这十年,我们如此清静惯了,也算是修身养性,何必此时再求这些浮华。
德诚虽是心中不舍,终究还是从了。可过不了几日,他又和我提起,远近的盐商中王家、侯家都开始打起西洋电机、汽钻的主意。他想着这些家虽是比我们李家产业大了许多,可毕竟都是没留过洋的,而我岂不是更该在这新技术上动些脑筋。
虽说十年蛰居,养性日久,可毕竟是三十出头的人,心力还是旺盛的,而这化学和地质又是我以往所学,自然勾起了兴致。我原本动了心,开始让德诚留心这些设备,可后来听人指点,却是又打了退堂鼓。
民国二十一年,王三畏堂
的一位孙辈由北平返乡来找我。他本说自己大学将近毕业,想着是否赴美深造,来向我请教。说是请教,可龙门阵一摆开,却反而给我上起了课。
说起来倒也是惭愧,人家虽未留过洋,可说起些什么产供销,什么工业资本和商业资本,什么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什么国有和剥削、什么亚细亚生产方式,真是让我瞠目结舌。
我原本数学学得极好,可多赖数学的经济学却是从来便如天书。在哈佛时曾旁听入门经济学,可一学期下来,仍是想不清钱是何物,更谈不上什么金融和资本。他这一通由德文再经俄文而中文翻译过来的理论和名词更是让我坠入迷雾。
事后德诚和我讲他这些都是歪理,哪有打井不想着赚钱、赚钱不想着传子孙的道理。要不是这道理,哪家的先人会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去打井?既然冒了风险,那得着钱不就是天经地义的。那不出钱的,若是我们的井打不上卤,他也不会施舍给你,现在凭什么让我们把钱分他?
听他这么说,我笑他自己贫苦出身,却不去听人家给贫苦人讲的道理,倒是为东家说话。他却说,东家自然是要赚钱,难不成让东家自己亏钱养着井上几百号人?东家要是不赚钱了,那管事的、推水的、烧盐的不都得没了生计。
德诚讲的这打井、建功、赚钱、传子孙的事,自然是几百年的正理。一百家盐商里,九十九家是这样的想法。可我却正好是那最后一家不同的。赚钱对我,只不过是维持井上的运转,再剩下些家里零用,倒也并非多多益善。最后那传子孙,对我就更是虚无缥缈之事。
想到这里,倒也是觉着不如就仍是按照古法,用牛力推水,自己赚得少些,人雇得多些。终归自己是东家,拿的是大头,又多给些人生计。这无论从中国固有的古理还是基督的教义来说都是好事。
其实,我家的井口虽说不多,可卤水甚浓,且据我所察,更是富含各类矿物。因此上,我便想着另寻一路,按照此前所学的,从卤水中提炼纯碱、氯化铵,外加一些钾、镁、碘元素。虽然多少还是实验,未见规模,可毕竟是件有些意思之事,而又能和煮盐的祖业相得益彰、各不碍事了。
我在老井里辟了一片地,建起实验室,试用新技术,改良新产品。两三年下来,也觉着心情疏朗,十年前那些背时的往事渐渐忘却。这乡间林下的故事或许太过浪漫,到底不是真正的幸福。可接下来的事情,倒是让我有了更多幸福的错觉和家庭的温馨。
一九三五年夏天,我买到一部前辈侯德榜先生刚刚出版的巨著《纯碱制造》,研读多日,爱不释手,也想着按照上面的法子自己试试。几个星期下来,已有些小成。
这日的实验笔记刚写至一半,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女人不许进!”
听见这纷乱,我原本也没放在心上。不让女眷入井这是自古的规矩,迷信或许是有,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些最基本的礼数。灶上煮卤水,本就蒸汽四溢,而此时暑气未消,盐工们个个只在下体裹上短裤,除此便是一丝不挂。自流井的本乡人自然知道规矩,但间或有讨饭的女人,以此要挟,多讨些也是有的。
我本想接着把这日的结果记好,可谁知喧闹此起彼伏,想来门外的女人甚是顽固。
我出了“实验室”,只见着院里已是有些混乱。不宽的大门被恐怕是全井能找到的所有穿着长衫的人堵得风雨不透。那后面,年轻的盐工垫着脚向外张望,年长些的站在后面,指指点点。
“东家来了……东家来了,”众人把这信儿由后向前地传过去,“还不快走,东家就要给官府摇电话了!”
要报官的威胁似是毫无作用。人墙以外,一个有力的年轻女声操着官话抗议道:“你们需要让我进去!我和你们的主人是……是朋友。”
这些年自己深居简出,怎会有年轻的外乡女子说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