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都市现代>>第十八章 1919年美国波士顿近郊剑桥
地垂下。去年,两个小姑娘被发现的那阵子却也是伊莎白刚刚失去母亲的伤心之时。起初,我想着她低下头,自是因为心里难过的缘故。可再仔细一看,却也不尽如此。在此心情激荡之时,她如柔玉般的眼睑和长长的金色睫毛随着眼睛无助地左右颤动。她必定觉着这会残忍地提醒我她不可回转的遗憾,因此上尽力地去俯首掩饰。

“我虽然还记着一点点中文,可却是听不懂她们的话。后来爸爸回了家,我让他听,他也听不懂。那之后,不知不觉中,她们开始跟着我和爸爸说英文。开始的时候只是几个单词,或许是她们原先就懂的,过后也就是两三个月,她们能说出整句的英文,再就说个不停了。不过,她们的中文却是很少能听见了。我倒真希望她们能学会些中文。她们毕竟是中国孩子,若是忘记了祖先的语言确实会有些可惜,不是吗?”

既然是伊莎白的请求,我便也一起应了下来。两个小姑娘很是乖巧,有她们在,只是这一会儿,便帮我和伊莎白忘掉了起初的尴尬。四个人在一起轻快地聊天,真的仿佛是一家人似的。我不敢说在那时那刻“家”这个词是否真的从自己心中掠过,可那种子必定是已经埋下。

不经意间,落地钟上传来沉稳的两声敲击。

“孩子们,到什么时间了?”伊莎白调高了声调,郑重地问道。

“午睡的时间!”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地答道。可还未等伊莎白发出接下的命令,莎拉和伊莎贝尔便似约好了一般,搂住伊莎白的胳臂撒着娇央求道:“白灵顿小姐,能让我们晚一点睡吗?李先生还没给我们名字呢。”

“孩子们要听话,李先生刚刚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也需要休息。”

“噢,我没事,”我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心里只是觉着那四人的温馨暖暖的,不愿就此停了。

我的话刚一出口,便见着伊莎白眉头微蹙,双唇无声地张启,嘴形似乎是一个“不”。只这一下,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要说,我们虽然在一起只有一个多钟头,可之间却似已有几分默契。中国的古话说是眉目传情,西方人说眼睛是通向心灵的窗口。伊莎白因双目失明而不得不用旁的方法传递那细微的情感,正是因为和旁人的神情不同,却让我用更多的心思去观察她的一颦一蹙。

明白了伊莎白的意思,我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起名字是需要灵感的,我也需要休息才能有灵感。”

“灵感是什么呀?”莎拉不解着问道。

我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灵感这个大人的词汇,便听见伊莎白深情地说道:“灵感就像梦一样。”

说到这儿,伊莎白顿了顿,侧过身,伸出手,摸索到莎拉的面颊,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前额上吻过。吻过了莎拉,她又转过身,同样地在伊莎贝尔的额头上吻过。

“要睡觉才能做梦,然后才能有灵感,好不好?”

虽说还有些依依不舍,两个小姑娘还是听话地溜下了沙发。她们左右分开,拉着伊莎白的手。若是在平常的人家,必定是大人领着孩子,而此时,我却觉着她们三人是相互牵着手,大人和孩子,目明和失明一道远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光景,伊莎白又飘然而归。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我侧过头,正好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家里的每一寸地方她必定是熟知于心的,因此脚步并不因为眼睛的失明而变得凝重。可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光线的指引,她的脚步比常人舒缓了半拍,也轻柔了几分,更显着不同凡间,婉若天人。

儿时曾背诵过的句子一时间涌入了心头:“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中国的先贤自有一番化无形于言语的神功。那时虽是那么想着,却也觉着即便是如此瑰丽的词藻,也还有缺憾。直到日后一次伊莎白读拜伦的诗给我们听,却是一下子被那简单而真挚所震撼,才知道了这便是“走在美的光彩中”。

遐想之间,伊莎白已步入了客厅。

“孩子们终于睡了,”她微笑着言道,手臂略略前伸,寻找着方才坐过的沙发。我心里一紧,一个声音似是在催着自己起身,上前,挽住她的手,帮她找到前方的倚靠。那声音虽是似有似无,却是缥缈回荡,挥之不去。可这声音虽是在推,自己的身子却又似是背着前清犯人们身上的木枷,半点动弹不得。

伊莎白倒是没有觉察我心里的这点激荡,或是即便知道了,却只是在脸上淡淡的笑容中宽恕了我的怯懦。又往前走上一步,她的指尖已触到沙发的扶手,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碰,便已辨明了方位,毫不费力地坐了下来。

“真是有些抱歉,”伊莎白脸上泛起宜人的微笑,“两个孩子问了我好几天,你们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能给她们起名字。希望你没觉着太麻烦吧?”

“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家里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说话才好。”

“你做得很不错。我原本担心你会觉着小孩子很烦人。很多年轻的绅士会那样感觉,或者至少会说自己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不过我能看出来,你们相处得很融洽,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她这番夸奖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鼓起勇气,却不敢抬高声调:“我也没做什么。你,你这么照顾她们倒真是不容易。”说完这话,我偷偷地抬起眼,看着她脸上浮出悠然的柔情,心里不知怎的,觉着轻松了许多,也不再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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