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少爷今天出门带的碎银子大了点,卖炊饼的吴老头数了好久的铜板才用麻绳穿好了找给他。小柯少爷不好意思地接过钱和炊饼,刚准备挂在腰间,一想这叮叮当当的不是读书人的样子,只好揣进了怀里。春衫薄,难免很明显地突了出来。
小柯少爷叹了口气,老夫人给的荷包做工和样式都是极好的,就是一个缺点,小,极小,根本放不下几个铜板,他又没胆子给换下来,否则回去让老夫人瞧见了又是一顿眼泪汪汪儿孙不孝。
看天色不早了,小柯少爷走到西四街的街口,在铁匠铺的墙根放下了用油纸包着的两个炊饼,没有停留。
铁匠铺的炉火和打铁声已经熄灭了整整一年,醉铁匠和衣卧在墙角,呼出的气都满是酒味。他打了个酒嗝,悠悠转醒,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饿了。
醉铁匠吧咂吧咂干燥的嘴,右手往旁边随意一放,摸到一个油纸包,还是热乎的。
“绣丽,这里。”小柯少爷举手用力挥了挥扇子,朝从后门走出来的绣丽打招呼。
绣丽走到小柯少爷的面前,说道:“现在没有鼓手排不了舞,大可以白天来找我的。你不是最怕晚上来花篮口吗?”说着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庆丽楼。
小柯少爷苦着脸,说道:“临近春试,先生教得越发紧了,实在是抽不出空。”为了晚上溜出来,小柯少爷也是把不多的翻墙技能发挥到了极限。
沉默了一会儿,小柯少爷眼睑微垂,有些忧伤地说道:“绣丽,我今天来,是和你告别的。”下个月便是郡试,如果有幸得中举人,过后还有会试,需从兰都一路北上燕京,来回少说也要两年。小柯少爷一直不愿当面和绣丽告别,好像只要不说,离别就依然很远。
绣丽浑不在意:“就这事啊?”
“你早就知道?”小柯少爷的忧伤卡了一下。
绣丽翻了个白眼:“上郡都考试的榜单又不是今天才发下来的,全菱州谁不知道呀,我的耳朵可不是白长的。”
“……这样啊。”小柯少爷讷讷地点头,捏着腰间的玉佩,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拿着,”绣丽突然往小柯少爷怀里一塞,笑道:“我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考取功名对你这个书呆子很重要。砚台那些精贵的东西我买不起,趁丽娘不注意薅了几把她的貂皮大氅,托弄儿送去找师傅做了一只笔。你拿着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随意挂在笔架上。祝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小柯少爷看着怀里的小盒子,一时有些发愣,心里怎么想嘴上就直接说出来了:“连说两个成语,不像你啊绣丽。”
“你说什么?”绣丽后悔了,她应该先把笔拿出来好好敲一敲他的榆木脑袋。
小柯少爷笑了,他把盒子搂得紧紧的,说道:“谢谢你,绣丽。”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绣丽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是很舍不得这个书呆子的,抽抽鼻子说道:“你将来做了大官可一定要记得回来啊。”
“此次去兰都只是参加郡考,离做官还很远,”小柯少爷说道:“不过我答应你,不管走多远,无论能不能考取功名,我一定会回来的。”
绣丽沉默了一会儿,凝重道:“做不了大官还是别回来了。”
“嗯……嗯?”小柯少爷有点懵。
绣丽睁着大眼睛,理所当然道:“做了大官才好照顾庆丽楼生意啊。没做官你回来干什么?继续给墙角那个落魄铁匠送饼子吃吗?”
“啊?”
“扑哧,”绣丽笑了:“说笑的啦。这么不经逗,去了兰都小心给咱们菱州丢人。”说着用力拍了一下小柯少爷肩头。
小柯少爷疼得哎哟一声,说道:“绣丽你的手劲也太大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买炊饼的事情?”
绣丽说道:“弄儿路过坊市街,听吴大爷说的。你每次路过都要用银子买两只饼,他都快找不开了。”
“你一个少爷,用得着亲自跑出来买炊饼吃吗,肯定又是给那个成天醉醺醺的铁匠了。我当初就不该嘴快可怜他,费事你每次路过都要花冤枉钱。”
小柯少爷连忙摆摆手,说道:“两块饼子费不了多少钱。”
“谁替你心疼那几个钱啊?”绣丽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帮吴大爷说话,你把人家的铜板都找完了,他还怎么做生意?小,啊不,柯大少爷,您体察不了民间疾苦就算了,不能养成出门带文钱的好习惯吗?”
绣丽真后悔当初对着醉铁匠乱感慨。醉铁匠有手有脚,又打得一手好铁,甚至在寸土寸金的西四街上有一个小小的铺面。比起六石草市后面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残疾人,风烛残年的老者,他半点都不值得可怜。
死了老婆连日子都不过了,酗酒怠工,一蹶不振,绣丽看不起这样的人。有本事就把日子过得好好的,让老婆在天上看着也安心,来年再修一个好墓地,百年后合葬;没本事就一头吊死,早些下地重逢,玩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
继续这样喝得昏天黑地,不是醉死,就是在某个冬天醉倒街头冻死。绣丽觉得还不如赶紧让他把铁匠铺喝没了,回到乡下去。乡里乡亲的有人劝着,离了灯火闹市,醉铁匠兴许就醒了。
小柯少爷低着头像个被教训的孩子,绣丽接着说道:“既然可怜他,干脆给他点钱就好了,回回耗功夫就送两只饼子,人家会感激你才怪。”
“不是的,”小柯少爷突然说道:“我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