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芒单手拖着庞大的白狐残尸,向魔渡长河的源头处行去。
此次能“请”出那道魔影,着实有些古怪,让夏芒心里犯嘀咕,有些怀疑和猜测,打算再回去看看,一探究竟。
他觉得那道“魔影”很不寻常,似乎另藏玄机,还有在那魔渡长河的源头处,地眼天坑之下,他看到的那尊绝望而苍茫的“魔”,那不屈击天的磅礴意……究竟真假,抑或只是一场臆想虚幻?
一尊神秘之魔,在他心底映现,那究竟是他自己心灵的倒映,还是说在那地眼天坑之下,真的镇压着一尊恐怖神魔?
请魔,请魔,是真的请来了一尊大魔,还是“请”来了被压抑在心灵深处的真实自我?
他必须要弄清楚,这关乎他的修行。
魔渡长河近在咫尺,夏芒却突然止住了身形,眯着眼观望。
因为,此刻在魔渡河上,竟有一叶扁舟逆水而行,且小舟上还蹲着一个身披破旧大氅的灰发老人,他手握钓竿,漆黑丝线垂落,入水浸没,随流波微微飘动着。
他在钓鱼。
一个孤舟垂钓的老人。
魔河,孤舟,逆流,垂钓老人……这是一幅无比怪诞的景象。
钓鱼不罕见,老人钓鱼更不罕见,可在这魔渡长河里钓鱼就不常见了,更何况他还是乘着孤舟,逆行着垂钓。
逆流垂钓,闻所未闻。
夏芒拖着白狐残尸来到河岸边,他眯眼打量了片刻,突然开口道:“老人家,可有鱼儿上钩?”
这样奇葩的垂钓方式,能有鱼儿上钩才有鬼了,夏芒这么说只是在搭话而已。
“老头子可不是在钓鱼。”老人头都没抬,一直专注着钓钩。
夏芒一怔,好奇道:“老人家孤舟垂钓,怎么说不是钓鱼?”
“我在钓鹏。”老人答道。
“钓鹏?”夏芒眼神骤亮,恍然道:“原来老人家是在钓鲲。”
大鹏展翼扶摇,遮垂天之云,三千里啸,本是神鸟,化而为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可化鹏,鹏入水,即为鲲。
这孤舟老人身在魔渡长河里,自然是钓不来大鹏的,可他孤舟垂钓,又言明是在钓鹏,那就只能是在钓鲲了。
垂钓鲲鹏!
夏芒目光陡然璀璨起来,却又倏地隐去。
老人终于抬起头,瞥了眼夏芒,但又很快低下,盯着漆黑的钓线,默然不语,只是他身下的扁舟却慢了下来,逐渐停歇,不再逆水而行。
一叶扁舟就这样悬停在了魔渡长河里。
“孤舟钓鲲人……”
夏芒扔下白狐残尸,来到魔渡河的岸边,打量老人,随后又打量那钓竿钓线,问道:“老人家可曾钓上魔鲲了?”
魔渡长河是一条真正的魔河,只渡魔,不渡仙凡,即便那尊大佛曾枯坐于此百年讲禅,又百年修造一座“浮屠”,也只能镇压其魔性,无法真正抹去。
这依旧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魔河。
魔渡河里的生灵都染上了魔性,称得上是魔物,若这河里真有大鲲,也只能是魔鲲。
“老头子听说这河里有一窝小鲲,活了几百年,就来碰碰运气,运气好了说不定就能钓出一只神鹏来。”身披大氅的老人笑道:“孤舟钓鹏,愿者上钩。”
“神鹏?”夏芒挑了挑眉,道:“这魔窝里也能飞出神鸟来么?”
“在魔窝里就一定是魔么?我看不见得。”大氅老人摇头,“出淤泥而不妖,有濯濯青莲,入魔穴归来,亦能洗净污秽,纤尘不染,化凡为仙。”
他笑着道:“谁说这魔河里不能飞出神鸟?”
“淤泥,污秽?”夏芒哂笑了声,自言自语道:“魔,原来如此不堪!”
“世人皆言魔如此。”大氅老人看了眼夏芒,却道:“这其实是误解,魔只是‘魔’,只是被某些有心人妖魔化了而已。”
咻!
他提钩甩钩,入水浸没,姿态写意,自有一股逍遥风采。
“被妖魔化的魔……唔,很有意思的说法。”夏芒眼神更亮了,“那老人家是真的打算在这魔窝里钓出一只神鹏来?恐怖不容易。”
试问出淤泥而不妖又几个,入魔穴而不染魔,又何其艰难?
魔,注定了为魔,一旦沾染,难以挣脱!
“老头子垂钓,愿者上钩。”大氅老人笑道,嗓音很洪亮,中气十足,自有一股洒脱气度。
“那提前祝老人家能钓出魔鲲,骑乘神鹏,扶摇直上九万里。”
夏芒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不清楚这个老人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可他很清楚,自己是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
对他来说,这个孤舟钓鲲的大氅老人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罢了。
他重新抓起狐尾,拖着白狐残尸,逆着魔渡长河,重新向源头处行去。
“年轻人,听老头子两句忠告可好?”大氅老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夏芒止身,望向驶到了自己身旁的孤舟和老人,点头道:“请赐教。”
“赐教可不敢当。”大氅老人笑着摇头,停顿了下,才道:“从此以后最好不要再去魔渡河的源头了,还有……”
他指向白狐残尸,“把它扔掉,最好扔进大龙涧深处或者魔渡河里,彻底毁尸灭迹,留着它对你没有丁点好处。”
夏芒沉默了片刻,道:“我需要解惑,必须在走一趟魔河源头。”
“老头子帮你解惑可好?”
“前辈但说无妨。”夏芒正色道。
“你在心里看到的那尊大魔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