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澄琉感受到了一束似有若无的目光,她抬起头,看见元攸远远地看着她,澄琉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疏远自己,她摸了摸鼻头,很好,很好,她现在已经得罪了两个人了。
元昊是同豫章王一道来的,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不过这也是十分正常的,很少有人能跟元昊这样脾气的人争执起来,当然,除了澄琉这样有出息的。
这样的宴会一定也是少不了元缨的,不过澄琉刚开始并没有看见她,直到侍酒的宫女递来一张纸条,澄琉才看见她远远地坐在对面,与另外几位已经出嫁的长公主待在一处,看到澄琉在张望她,元缨轻轻地冲她挥了挥手。
澄琉见此次卢昭并没有与她一道入宫,想来是因为卢妃刚去世,他参加这种不大正式的宴饮有所不便。她正东想西想,生夏就碰了她一下:“那个豫章王干嘛一直盯着你?”
她这么一说,澄琉就不自觉抬起头来看,却见豫章王在与元昊说话,她正想反驳生夏,就看见那个奇怪的豫章王刚与元昊说完话就把目光转向她。这样四目相对,他也一点羞愧都没有,反而对她笑了一下,澄琉看到他这莫名其妙的表情心里发麻,反倒是她的视线先躲开了,澄琉埋下头吃了粒樱桃,连乳酪都忘了蘸:“生夏,”她口齿不清:“这样在晋国是不是很正常?”
“这样盯着一个未婚女子在全天下都不正常。”生夏低声发牢骚:“生怕别人瞧不出来似的,回头告诉陛下去。”
“陛下早瞧见了吧?”澄琉觉得元昊现在不会管她。
樱桃宴听起来如何如何,其实有资格参与的人早就不当一回事了。樱桃没怎么吃,星星点点的红散乱在鎏银盘间,人早就散到各处谈天赏花去了。
澄琉准备去找元缨,可那家伙跑得太快了,澄琉只晃了一眼就不见人影了。虽说她才是正主,却一个不小心就落单了,晋国人都忙着巴结元昊呢,也腾不出比一句寒暄更多的时间给她。于是她正好可以慢悠悠地在池子边踱步。今年夏天来的晚,蓄势许久,荷花自然也开得漂亮,一朵朵都跟仙子似的。
“康乐公主。”
澄琉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她转过身去,看见豫章王背着手,含笑站在她身后,这是要说什么吗?他本该跟元昊待在一起的,澄琉只中规中矩地应:“豫章王。”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些粳米一样白腻的牙:“魏国的荷花真是好看。”
澄琉嗯了一声,她觉得这样有些骄矜失礼,但她嘴巴张了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本王对殿下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倒与传言十分不同,”他回过头来跟澄琉笑了一下:“不过我们以后相知的时日还很长是不是?”
“是啊,有的是机会。”澄琉觉得同他说话太辛苦了,他的话简直让人不知怎么接下去,这样埋怨着,澄琉忽然想起来她还未谢过他的礼,于是福了福身:“多谢王爷的礼,澄琉十分欢喜。”
“殿下好客气,看样子真不像是欢喜。”这个豫章王还真喜欢难为人,他抄起手,说:“实不相瞒,本王迷路了,殿下能劳驾为本王引路吗?”
他身旁分明就跟了几个魏国内侍!怎么会找不着路!澄琉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拐弯抹角的人,他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来试探。可以后与他接触的时日还长,澄琉不想这么早就撕破脸,于是她敷衍地笑了一下:“王爷要去何处?”
豫章王笑吟吟地反问: “殿下去何处?”
“我——”澄琉想甩开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托辞,还是生夏机灵,说:“先前河间王不是还请殿下过去么。”
“呀,我差点忘了,阿缨多半也在那儿呢。”澄琉抱歉地跟豫章王告辞:“实在对不住,他们还等着我呢。”
话毕,澄琉转身就要走,忽然就被他叫住了,澄琉没想到他真会这样厚脸皮,于是远远地停下来,拧身问:“王爷还有事吗?”
豫章王不答话,只一步步靠过去,看着澄琉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才施施然说:“有人让本王把这东西转交殿下。”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澄琉狐疑地接过信笺,却见封纸上写着“舍妹澄琉亲启”——是三哥的信。
她不自觉惊讶地一抬头,看那家伙还是一脸讨打的笑容,她一时心慌意乱,连忙把信塞进袖子里,转而又用低沉的声音严肃地说:“你们不该这样,不过多谢王爷好意了。”
“那殿下此时是否有空引本王出去了?”
“王爷要去何处?”
“御花园最美的荷花在何处?”
澄琉不懂晋国人这些哑谜,她决定装懵:“在烂柯亭可以看到荷花池最美的一景。”这还是元缨告诉她的,澄琉并不给豫章王插嘴的机会,直接就往那儿带。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要走到的时候,豫章王才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说:“之前有人在假山后偷听,说了这许多乱七八糟的话,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澄琉这才恍然,也是,怎么会有说话这样奇怪的人,她不失礼节地答道:“王爷见外了。”她指着前面一方别致的亭子:“那就是烂柯亭了。”
豫章王神色淡然地与澄琉拜别,就独自往亭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