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呀,”江雪解释,“因为我身边的人都不怕,为了让他们体会我的恐惧,我就天天给他们讲,讲的多了,自然就讲得好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
江雪开蒙晚,启蒙却早。两三岁时就有人教她识文断字,那是不过当做消遣,可是江雪学得很好,五岁就识得千余字,等到七八岁读写浅显易懂的书也不成问题。
也是在那时,江雪偶然从一位长老那里得了一本自己看得懂的书,如获至宝,捧回来天天对着五岁的韩雪讲。韩雪那时该是听不懂的,但还是乖乖地坐着托着腮,在江雪读的兴起时还拍着手认真地夸她读得真好。
白日里要习武还要读书,给韩雪读书的事就移到了晚上。披上被子点一盏灯,就着灯光读,只有两个小孩的大屋子显得有些空荡荡,还有小孩子特有的脆生生的声音来回飘荡。
就这样读了好几年,江雪看书快,读书也快,却也喜新厌旧,读过的书怎么也不想读第二遍。还好那位长老认为不过是些山野怪志,既然不怕,小孩子也看得,还能多识字,便也放得她自由,一大柜子的书任由她取。
不过几年江雪便迅速看了一小半,韩雪也从一开始的纯粹捧个人场到后来即使能听懂,也和她哥一样的面无表情,也不过只用了几年。
后来的一天晚上,照例读了几页书,江雪和韩雪就打算睡了,江雪突然就觉得屋里有些太安静了。
也不知是那本书太吓人还是怎么样,江雪晚上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就是和那些书里一样的场景,一个个形形色色的精怪,张牙舞爪咧着大嘴向她扑来,有些离的近的甚至可以看到猩红的舌头,甚至还有一股子的腐尸味,江雪左支右绌,恨不得一步跑出千里却只觉得脚上坠了千斤的大山,连迈步都艰难,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些长相惨不忍睹的精怪越来越近,最后一脚踏空终于跌出梦境。
江雪醒时一身的大汗,江雪坐在一边关切地问她,“你梦到什么了,一直大喊大叫的,我叫你都叫不醒。”
江雪一个冷颤,立刻把床头的那本书扔得远远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书,“我梦到那个东西了。”
韩雪觉得更加诧异了,江雪竟然会怕每天当做床头故事讲的东西?
“真的!”看着韩雪不相信,江雪着急得挠头发,“我梦到好多鬼围着我要吃我的肉!”
“哦,”韩雪反应冷淡,“一个噩梦,没事就睡吧。”
可是江雪睡不着,她总觉得那本扔在地上的书里随时都有可能跳出什么东西。她不敢看,可是不看更害怕。僵着身子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一直挺尸倒大半夜。
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连韩雪得呼吸声都被放大。江雪更加不安了。韩雪呼吸平稳明显是睡着了,所以现在担惊受怕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没人分担的恐惧就会加倍。
江雪受不了了,推醒韩雪,“我们把它扔出去吧,我实在受了了!”
韩雪努力分辨江雪的表情,她好像确实很害怕,身为一个在鬼故事熏陶下长大的孩子,甚至她识得字最早也来自故事书,韩雪并不能理解江雪在怕什么。
韩雪努力地和她讲道理,“那些都是假的,你都看了那么多了,什么时候成真过?”
“我知道是假的,”江雪眼里含着泪,全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坐着,“可我就是怕啊。”
“你以前都不怕的。”
“我以前也没做噩梦啊。”
再说下去就不用睡了,韩雪捡起书推开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扔了吗扔了吗?”江雪殷切地问。
“扔了。”韩雪困倦地回答。
“仍得远吗?”
“远。”韩雪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回答。
听到这个消息,江雪高兴得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睁眼,结果就和那本书来了个脸对脸。
“啊啊啊!”一大早江雪的声音就传遍了众人的耳朵。
江雪疯了一样地冲出门,刚好的打算推门进来的韩雪撞了满怀。
“它它它,那本书,它竟然自己跑回来了,就在床上!”江雪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说。
“那个啊,”韩雪回想了一下,“昨晚我就没仍,平时折一个角长老就心疼得要死,要是给扔了,长老不得气死。”
“你为什么不扔,我竟然,”江雪这下连嘴唇都白了,“我竟然搂着它睡了一夜!”
韩雪那时初学医术,尚且不通,直接拽着她去了药庐。
“没什么,受惊过度。”连药都不用开,抓了几种药配成香包,“随身带着,几日就好。”
虽然过来几天确实好了,江雪又抓心挠肺地想起那本书,书写得吓人,但也足够吸引人。
江雪认真想了想她为什么会突然害怕原来不该怕的东西,以前她看这些故事的时候,那些字就只是字而已,合上书就什么都不剩,可是现在那些字都变成一幅幅画面,在她脑子里跳来跳去,赶都赶不出去,连做梦都不安生,那些过去发现不了注意不到的地方都变得清晰起来。
可是还是好想看,好想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可是不敢。
“韩雪,好阿雪,你就帮我看看吧,”江雪跟在韩雪后面央求,“今天的绿豆糕都给你。”
韩雪飞快的把书翻到尾页,“书生死了,女鬼也死了,庙也塌了。”然后把书合上塞给江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