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允然,其实,我一直很怕他。因为他太像眠风偏偏又不是我的眠风,所以我真的很怕他,怕再一次深陷,怕再一次受伤。
见我不回答,他停了半晌又说:“以后做事谨慎些,别让人担心!”
我怔怔地盯住他领子上的绣纹,笑了:“皇子殿下,您一个主子怎么会担心我这样的奴才呢?”
李允然伸了右手抬起我的下巴,对着我的眼睛说:“你不是!”
他明知道我在说笑,却用了那么郑重的语气告诉我,你不是。简单的三个字,直直地撞到我心里,让我一下子惊慌起来。
“安宁,对我,你不是奴才!知道了?”他放下手,轻轻扶住了我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你不是奴才”,我忽然很想流泪,犹豫片刻,还是低下了头,轻声说:“知道了!”
他半天没动,最后终于挪了手靠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我后背:“安宁,郡主虽然脾气不好,人却不坏,你要多担待些。”
“你想娶她么?”我蓦地抬起头看着他。她是凌王府的小郡主,家世傲人,身份尊贵,还娇艳柔媚,你想娶她么?
“不是想,是必须。”他不自然地瞥开了头,不再看我。
必须?这个词直直地戳到我心里,一下子来不及防备,比刚刚被凌朝樱罚跪还要疼。
我不由得冷笑:“请皇子殿下放心,知秋定会好好照顾好郡主,决不再让她生气!”
“知秋?怎么不是安宁了?”他的声音也冷淡了下来,说完越过我向前走去,只给我一个凉凉的背影。
我绝望了。
安宁。
您这样的要求,我还能安宁么?
夜里,意外地梦到了夏眠风。
梦见他,脸上还是那抹不去的微笑,熟悉,温和。他伸手,说,安宁,怎么了,怎么这样难过呢?你就要嫁给我了,该开心啊!
刚要微笑,一抬头,却看见苏晓彤艳光四射的一张脸,冷冷的神情,伸手一把就推倒了我。地板冰凉,凉到心底。
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不可置信地流着眼泪。从榻上披衣坐起,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暗得很。
捂住脸,重重地吸了口气。
自眠风走了以后,从来没有梦到过他。这么久,其实自己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总觉得他还会回来,就像以前每次吵完架之后一样,隔天就出现在面前哄我说,还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刚刚逗你玩呢!
现在才知道,他是真的走了!我渐渐绝望!
突然想起很多事。自己,别人,以前,现在。
我现在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这个李允然会是一个不同的夏眠风,还是另一个我摆不脱的宿命?
想了好久都没有答案,渐渐头痛欲裂。
下午没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树下练字,写的是吴均先生的《山中杂诗》。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一遍一遍地描下去,仿佛就真的能离开了这里,悠然隐居。倚竹,观鸟,看云。
我不由得抿着嘴笑了。
这些只能是我的空想,是这种压抑环境下的一种寄托。如果哪一天,连幻想的权利都没有,我大概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略坐了一会儿,起身整理了这两天的功课,厚厚地夹了一叠子去南宫交差。
这些天,李允墨似乎很忙,前几天去就没碰到他,只是留了话,我的功课都让十一帮忙收下。
进去的时候,十一正在前厅里低头看书,见我过来倒笑了:“你今天倒来得巧了,三哥刚从父皇那里过来!”说着抬手指向里间,示意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