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期间的最后一节课,头发花白的物理老师用比年轻人更蓬勃的语调,评讲着上周的模拟试卷,自从理科三门被揉成一张试卷后,物理的统治地位就在那张试卷上显现了出来,这也为他在和其他科任教师抢夺自习的时候平添了几分自信。他说我们是他送走的最后一届,希望可以有一个完美的结尾来点缀自己的几十年教学生涯,但我想起明年的七八月份,老头子就可以早上提着鸟笼吃一碗牛肉米粉后开始他闲适的一天,心里除了羡慕就怎么也挤不出一点伤感来。他经过我的座位,我本能的开始躲避,他详细的对一个斜坡上的小车做受力分析,箭头把那个可怜的小车画成了一只刺猬,他激动的唾沫溅在前排同学的头顶,两年多年的时光我已经熟悉了他的每一个爆破点,这让我能准确的躲开他每一次的袭击。这个爱看《说岳全传》的老师其实也蛮可爱,他总让我们高考时候要来一次枪挑小梁王,我知道这在他的江湖里意味着横空出世,他希望我们都是社会栋梁。我收回思绪,认真的盯着黑板,或许在未来,我可以如他所说,一鸣惊人吧。
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熬人的,准确的说,假期前的下午每节课都熬人,最后一节课熬人熬到令人发指,我心里痒痒的,耳朵只能听见外面汽车的喇叭和人群里小贩的叫卖,我看着教室外伸展到五楼窗户的树枝在微风里晃动,打开又关上太阳直射教室黑板的路径,这让黑板在反复擦拭后被抛光的表面,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仿佛人的脉搏一样,那些亮起又黯淡的部分写着一道很重要综合题的答案,我努力的看,但还是看不清写的什么,于是我放弃了誊抄,拧上笔,决定用一个放松的姿势作为这学期的ending。
铃声终于响起了,虽然下课铃和上课铃是从一个电铃里传出,但前一个总是能够从内心深处唤起人的愉悦,在以后的人生中,我再没遇到任何一个声音有过这样强烈的煽动性。到那时,我该有多怀念自己的学生时光呢?班主任在铃声中走进教室,这是极不协调的一幕,就像你正在欣赏一段音你从沉醉里弄出来然后问你要不要来点什么。我知道用小贩来比喻班主任有些不恰当,因为他比小贩更具有恐怖的权威性。他和物理老师相视一笑,然后顺理成章的走上讲台,然后点了几个学生课代表,把一捆捆试题分发给他们,他边发边说着这些试题的来历,他说这些试卷是他帮其他科任教师发的,他们虽然不能亲临现场,但是这每份试卷里都有着他们殷切的希望,希望我们好好珍惜,权当是新年礼物,祝我们新年愉快。这些强制让我们收下的礼物,让我们苦笑不得。除了那几个学霸用犀利的眼神接受挑战外,我们都被这些试卷从无限的遐想里拉了回来。试卷从前排传给后排,排排递进,直到桌上多出了厚厚一层散发着新鲜油墨的试卷。我望着它们,知道我的假期会非常“充实”。班主任在发试卷的间隙,开始苦口婆心的讲解假期里要注意的事情,窗外站着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中的一些开始往教室里打探,应该是先放学的班级的同学在等教室里的某人。这种“等待”让我想到了一个月前的自己也在等待,我看着“一分钟”是如何拖堂,我看着小黛的脸是如何从人群里鲜明起来。我多么希望教室外的人群中,有一张我熟悉的脸,在我走出教室的那刻,她向我跑来,把自己的课本,一起下教学楼,走出先农巷,走进那个属于我们的世界。我这样想着,就这样难受着。
在没有小黛的日子里,我又开始和蒋焉谢凯一起骑车上学放学,我不再一个人去走那些熟悉的路,那样会让我有不好的感觉,和蒋焉谢凯一起打打闹闹,我才能没心没肺的笑着。小黛去樟木的一个星期后,爸对我说有电话找我,是个女生要我还书,爸说借人家的东西一定要记得还,这样下次再借的时候就会容易,诚信是一种美德。我兴奋的跳了起来,我的兴奋让我爸一脸错愕的望着我,他在思考是不是他的话触及了我内心,才让我有这么大的反应。我急迫的去查来电显示,回拨那个电话,电话里响起了嘟嘟声,“喂”,我听见了小黛的声音,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能够拯救我的声音,我紧紧拽进话筒,仿佛紧紧拥着小黛。“哪位?”,“小黛,是我……”,我听见话筒那边陷入了沉默,然后传来了抽泣,那些抽泣在听筒里变得清晰无比,这让悲伤被放大无数倍后向我袭来,我在电话里喊着小黛的名字,让她不要哭,喊着喊着,感觉自己也快要哭起来,于是我问她想要听个笑话吗,她抽泣着说随便我。我想了一会儿,发现我所知道的笑话肤浅而庸俗,没有一个能把人从低落的情绪里拯救出来,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小黛要我讲以前讲过的恶搞版农夫与蛇。于是我开始讲那个从前给小黛讲过的农夫与蛇,我绘声绘色的讲着,比第一次讲的时候更加卖力,用更多的铺垫堆砌后才让一个梗出现,我讲完后,奇迹出现了,电话那边传来了连续的笑声,我很诧异一个笑话在第二次听起来也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喂,好笑吧”,“比第一次差远了”,“那你还笑?”,“我是笑你呢……哈哈哈”,我想也是,一个笑话讲两遍,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在笑声里,我们讲着这些天触目惊心的改变,互相开玩笑,那场撕心裂肺的震动仿佛被甩得很远很远,她把她看见的一切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