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置办完货物带着伙计赶回常平大街时,陈秀才已等在牌坊下了,寒暄了几句,赵管事见陈秀才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以为陈秀才是吝啬钱财宁可饿着肚子,便给他递过去几块干粮,陈秀才心不在焉的抽出一只手接了。
途中赵管事和伙计在一旁合计,陈秀才则橡根木头一样茫然呆傻的坐在一边,赵管事只当陈秀才前些日子身体有疾还未大愈,今日舟车劳顿身体虚弱故而不大想理人,倒也不予计较。
一路无言,几人有些疲惫,都阖目小憩着。
回程的路途比去时顺畅,听得马车轱辘声渐缓,赵管事伸了个懒腰,撩开车帘一看,马车已进了村口,正想唤醒伙计,却见陈秀才突然一把掀开帘子慌忙的跳了下去,步伐未稳就一路狂奔,赵管事被吓了一跳,微微有些生气,连连大叫陈秀才,陈秀才却魔怔一般头也不回,路上撞着人也不赔礼道歉,熟识的人唤他也一概不理,众人只道这秀才不知又撞了什么邪。
待奔入家门后,陈秀才一把将柴门重重的扣在一起牢牢的拴住,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忽然传来的动静倒把里屋的陈母唬住了,她抱着丑丫急忙冲了出来,见是陈秀才,怒骂道:“青天白日的遇鬼了?想吓死老娘啊……”
牢骚还未发完,蓦地看到陈秀才抖颇着嘴唇,寒冽的时节热汗却一股股流下的怪异模样,不禁有些生杵:“儿啊,你这又是怎的了?莫要吓为娘啊?”
陈秀才听到陈母的声音,涣散的目光慢慢聚合回来,他一张脸涨的绯红,倏地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阿……阿娘,咱……咱要富贵了!”
陈母一愣,摸了摸陈秀才的额头,有些滚烫:“儿啊,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啊?”
陈秀才此时已清醒过来,他搀着陈母快步进了里屋,谨慎的关好门窗,从陈母手中接过沉睡的丑丫放到摇篮中,然后献宝般将当得的白银和银票一股脑儿掏出来,交到了陈母手上。
陈母颤抖着双手,差点没昏死过去:“儿啊,你这是去做了什么勾当了?你可千万别去干糊涂事啊,娘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你呀!”
陈秀才哭笑不得,忙将今日去当铺的事情原原本本描述了,陈母听的是瞠目结舌,后听到陈秀才说那当铺老板话都没说两句就直接给了银票时,陈母大骂道:“那黑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昧了我们多少银两!”
陈秀才安慰道有了这笔银子,娘俩年后就可以去镇上置办一间大宅,买上几个丫鬟奴仆伺候安逸度日了。
陈母这才转怒为喜,大赞陈秀才如今可算是出息了。
正说着,忽听得外面赵管事喊门的声音,陈母急忙将银票藏好,开窗问道有何事,赵管事有些不悦,耐着性子问陈秀才可有回来可有大碍?陈母不耐烦的回应并无不对之处后就流露出要赶客的神态。
赵管事想起清晨时陈母还是一副卑躬屈膝求人的模样,这才不过只过了几个时辰就变得有些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禁有些看不上眼,讪讪的说了两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陈母心里正得意,压根就未将赵管事放在心上,想着晚间置办一桌好菜好饭母子俩偷偷庆贺一番,于是唤了陈秀才让他再去村头堂叔家赊一壶酒来。
陈秀才应了,掸了掸长衣,点了几钱碎银装进老旧的钱袋里,便要出门去,陈母忙拉住陈秀才问他带这许多的银子去何处,陈秀才道要去几位叔伯家将之前欠下的银两还清,陈母急道:“糊涂儿啊!你那短命爹去的时候,他们不知占了你多少田地,你借的那丁点银子全当是买地的钱了!那都还算是便宜他们了!再说,你这样去,若是他们问起你是何处得的银子,不是就露陷儿了吗?他们那些不知足的,指不定日日都来借咱们的银子!”
陈母说的越发激动,“我的儿诶,照这么借下去,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被搬空的哩!”
陈秀才听了陈母的话,只得作罢。
因着手上钱银丰裕,陈家母子关着门过了几天滋润日子,连带着丑丫看上去都长了许多。
年节过后,陈母便开始在亲朋近邻间传出陈秀才娘舅为其找了份差事的消息,乡民淳朴,虽然不喜陈母事事斤斤计较又不善与人结缘的性子,但看在陈秀才自小没了爹陈母劳心劳力守着寡子可怜的份上,一向都不与她为难,凡事能帮上忙的倒也都不推辞,今闻得他们母子俩要离乡奔前程去,知他们日子清苦,便又凑了几钱银子几袋干粮送去。
陈母也不客气,假意推辞几句便一一收下,陈秀才心里有愧,本想悉数退回,陈母一瞪眼,陈秀才瞬间就不敢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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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新宅选在了平安镇东边的泰安大街上,前后共三处院落,两间垂花门楼,院内山石点缀,花团锦簇,一派清幽秀丽。
陈秀才买了丫鬟四名,嬷嬷两名,守院奴仆四人,并厨子厨娘两人伺候,又开了间布坊,名为“文泰布庄”,一时间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衣食丰足。陈母心满意足,只整日求神拜佛,祈求从此安富尊荣,荣华永久。
又念及陈秀才已过了而立之年却因此前家贫无力娶妻,至今未有一儿半女深感遗憾,又嫌镇上大户人家的姑娘娇气,便托付自家内弟暗自留意。陈秀才的娘舅方屠户得了不少好处,自然十分尽心。只是熟识人家的女儿不是已经婚配就是模样磕碜,都未入方屠户的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