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客席上人数寥寥,也不过是蒲珏、梁平、慕容芷清、荀羡四人而已,想来也应该是因为这太白剑宗因事发紧急,并未邀请任何人过来。
场上只有黑白二色,显得四个人的服色格外显眼。这反倒是让蒲珏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们如此丧痛,拜祭守灵。而自己不过是行来的一个路人,误入灵堂之中,反倒被他们奉了个座上客。
王肃羽作为掌门大弟子,现在站到了灵堂的左首主持祭礼。他仍然穿着刚刚的素服,端立在一边,只是远远地完全看不清表情。蒲珏只能听到他在尽量用平稳的声音主持着祭礼的正常流程。
再右首的那一排则放了四张几案,一排长者在席位肃然正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在王肃羽的主持下,一整套的祭礼已然完毕。只见几十个弟子依次进了堂内,自西向东列成了三队。想来这些人便是三宗中位份较高的弟子。
蒲珏仔细望去,位置在最西边的人最少,全都是衣着纨素的年轻女子。他曾在山下就听人说过南宗均是女子,想来这些人应该是南宗的成员。中间人最多,以年轻的公子为主,应该是中宗的成员。东面的人不多不少,整体看起来就比较奇怪了,有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也有又瘦又矮,看起来营养不良的的小萝卜头,仪容与中间与西面的中宗、南宗弟子比起来相差甚远。这应该便是太白剑宗收的普通弟子组成的北宗。
不到半柱香时间,人就已经聚齐。
只见右首最靠影壁方向的一位长者忽然站起身来。“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话来:“如今掌门和掌门夫人已然仙去,几位镇派的长老及掌座均已西归,乃是我太白一脉危急存亡之秋。诸位都是我太白剑宗内的精英子弟,今日正巧大家聚为一堂,亦有几位佳客在旁,也可为此做个见证。”他的身材格外清瘦,暗黄的面色让人总觉得他肝火太旺,平日里忧思过多。不知怎得,蒲珏总觉得他的说话声中气不足,带着几分心虚之意。
梁平好笑地在一旁观望,不自觉地挑眉一笑。蒲珏知道他喜欢看热闹,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观察。
只听见那长者继续说道“我太白一宗立派已逾三十年,亦曾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劫难,全仗历任掌门领导有方。如今,派内遭遇重创,不知密教何时将会再行攻入。俗话说: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太白剑宗亦是如此。鄙人不才,以在下所见,为抵御强敌,须以选出新任掌门为第一要事。”
蒲珏凑到梁平耳边小声道:“他们太白剑宗中派内已定的二弟子郑宣文已逝,掌门之子的年纪又太小,难以担当大任。现在选谁都难以让众人信服,定然是风波不断。”
“这种时候必然如此。”梁平很是赞同,轻轻点头。
果然,底下出现了一阵哗声。
不过,场上的变幻并没有引起慕容芷清的触动。她的脸色极为平静,又坐得极为端正,身体连丝毫的微动都没有,似乎一点也没受到此事的影响。想来她也是见惯了这种大场面的,皇家风范,仪态端方。蒲珏也不禁受到她的影响,坐正了几分。
这时,只见一位面色红润,身高体壮的长者从右席中站了起来。他似乎一点也没受到那位长者的影响,语气不缓不急,似乎很有把握似的:“王师兄所言甚是。我们四大家主虽一向不管派中俗事,但在这种危急时刻,须得担当如此大任。况且这次掌门师弟仓促身死,掌门手印不知所踪。以我太白剑宗的传统,掌门信印若无传人,既任掌门也不在之时,需以全派上下一致同意才可确立信任掌门。我四大家族虽然并立,不过大家向来尊重师兄你的意见,不知今日师兄提名何人?”
原来这位相貌清瘦的长者是王家的族长。
蒲珏忽得想起山脚下的人曾议论过这些。据说这太白剑宗的主要成员是由弘农杨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和荥阳郑氏的世家弟子组成。蒲珏默忖,这几位长者,想必就是四大家族的族长了。只是不知道其余几位分别是哪个家族的。
只听那位姓王的族长朗声道:“依我看来,自然是鄙侄王肃羽最为妥当。他年纪虽轻,却是是掌门的嫡传弟子,中宗的大弟子,以前又曾击败过密教。况且这几日来,派中混乱不堪,其中上上下下的诸多事物,都是由他一力主导,已算是在行代理掌门之职。若由他来担任下一任的掌门,想必也能算得上是众望所归。李师弟、王师弟、郑师弟,你们觉得是否有道理?”
堂中众人目光齐齐向右首的那四位长者望去,等待他们的发言。
余下的三位长者交头四顾,议论纷纷。
王肃羽一双手扣在一起,面色极其严峻。他往前站了一步,开口道:“各位师兄师伯,五日前师父仙去,在下悲痛万分。不过,在下才疏学浅,只因做了这中宗大弟子,而且二师弟不在,才僭越主导了这次的丧事。这掌门一职原该由师弟郑宣文担任,不料刚刚小师弟带话,说他也已故去。我本不想出头,无奈近日来总有一众师弟妹前来劝导,说是咱们这太白剑宗向来以我中宗为首,在下又是掌门嫡传大弟子,理该担当这等大任。”
蒲珏本来觉得这王肃羽为人谦和清雅,甚至还一度觉得他比作为世子的堂兄蒲珑还要高明几分。没想到他却如此心急,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边上的荀羡也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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