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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知为何, 倚红阁的生意格外好,偌大的绣楼正厅里座无虚席, 小厮们添茶倒酒上点心,来回忙碌的不亦乐乎。
杨羡给岳霖寻了个好位置, 再叫上倚红阁最精通音律的云袖姑娘先陪他聊天, 直接起身去找老鸨。他花了一锭金,总算获得了与花魁红玉喝茶的机会。
这一盏茶的时间, 他弄清了来龙去脉。
杨慕与杨羡是孪生兄妹, 在天庭思念哥哥, 故向娘亲讨要了通行腰牌, 下凡来找他。因为初到人间不识路,她找了几日都无所获,路过观音庙,便化入菩萨金身中睡觉。
一觉睡醒刚过晌午,正当她打算继续上路时, 观音庙中来了一位美人信女, 烧香叩头作揖, 极为虔诚。这姑娘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捐香火, 重塑菩萨金身, 待偌大的宝殿中, 只剩下她一人时, 又朝菩萨磕了个头, 口中凄然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信女梁慕, 小字红玉,冤情如海,无处可诉。十年前我养父遭奸人陷害,说他贻误战机,获罪被杀。梁家从此家道中落,小女也沦为官妓,身不由己。三年来小女卖艺不卖身,给妈妈挣了无数金银。可她贪心不足,竟欲将小女卖给临安一恶霸为妾……”
杨慕听着听着,觉得这姑娘和她一般大,身世却蔚为可怜,听她口吻,似是不愿被卖,有轻生之意,但又不甘心养父沉冤未雪,故而犹豫不决。
杨慕年纪尚小,不知轻重,运了法力,使菩萨双唇龛动,开口说话:“下跪之人,若本座能替你养父报仇,你当如何?”
梁红玉不可思议,自然大喜:“菩萨显灵了,菩萨,若能为我父平反昭雪,小女情愿折去剩余寿命,无怨无悔!”
杨慕笑了声:“本座不信。”
她发誓真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红玉姑娘就当真了,一头碰在殿中红柱上。就在她身子软软倒下去的瞬间,杨慕留在菩萨金身中的元神,不受控制般的飞窜而出,嗖的一下钻入了红玉姑娘的身体里。
她就这样从杨慕变成了梁慕,变成了一个凡人,倚红阁花魁娘子梁红玉。
杨羡听完,没忍住赏了妹妹一个暴栗:“修行之人怎可胡乱许诺,这都是要应验的!”
当初紫微星君白素贞获得祛妖毒丹药,在北极大帝面前发誓,若恋栈红尘,则死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中。后水漫金山,触犯天条,伯邑考将她镇在雷峰塔下二十年,还是小惩大诫。
红玉苦着一张俏脸:“哥,那我如何是好?今晚老鸨就打算将我卖给出价最高之人,你一定要救我!”
怪不得今夜倚红阁门庭若市,原来是为了花魁娘子来的。临安城内富商豪绅遍地,杨羡还真没把握能将红玉买下来。
红玉瞧他愁眉苦脸,提议道:”如果买不起,你就把龟公打杀了,把我抢出去吧。“
“你哥我如今也是凡人。况且梁红玉并非普通的青楼女子,她是官妓,教坊占籍的,即便我将你抢了出去,也绝非长久之计。”杨羡简直是头疼,捂眼眼不见为净,挥挥手,“实在不行你就……你就打绳结上吊吧。到了地府,让后土娘娘送你上天见爹。”
“我怕疼……”红玉快要哭出来了,“爹他会不会罚我?”
“疼一下就过去了,哮天犬为了找爹这个主人,不也在凡间上吊了吗?狗狗都能做到,哥相信你也可以的。”杨羡摸着下巴道,“一个凡人因你而死,罚是肯定要罚。不过爹最疼你,让娘求求情,也许能从轻发落。”
一盏茶刚过,老鸨就来敲门,杨羡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堂厅,听见身后老鸨吩咐丫鬟,赶紧为红玉姑娘梳妆打扮,外头客人们都等急了。
杨羡回到他与岳霖落座之处,魂不守舍的模样,自然引来好友的疑惑:”再兴,你和那红衣姑娘认识?“
”嗯,她爹曾是我爹手下的得力干将,情如兄弟。将门之后,蒙冤未雪,却不幸沦落风尘,今天这些人,全是为了竞购花魁而来,红玉求我救她。“杨羡随便编了个理由,低头要去翻岳霖的钱袋,”你身边带了多少银子?“
岳霖把钱袋丢给他:”三十两。“
“才三十两?堂堂少保公子,你也太抠门了。”
岳霖皱眉:“你说请客,我自然以为是茶馆酒肆,哪里知道你带我来这销金窟?要是被我爹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算了算了,三十两聊胜于无。”杨羡将两个钱袋放在一处,既然是拍卖花魁,总应有个宽限期,不至于要当场付清,随机应变也罢。
一壶茶喝剩下半壶后,红玉姑娘总算在丫鬟的搀扶下姗姗来迟,裙衫似雪,美人如玉,又精通翰墨,色艺双绝,顷刻间便刺激了看官们的神经。还没等花枝招展的老鸨自卖自夸完毕,前排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妈妈休要多言,出个底价!”
老鸨暗喜,伸出一只手掌:“起价,五百贯。不过呢这银子,妈妈我只能拿一半,还有一半要上交官府,三天内拿到官府檄文,红玉才真真正正算是恩客的人。”
那公子喊道:“六百贯!”
“七百贯!”
“七百五!”
“我出八百!”
……
在此起彼伏的喊价声中,二楼雅座里两个行伍打扮的军爷,也正望着台上的花魁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人国字脸,络腮胡,膀大腰圆,正是吴玠,只听他谓身边人道:“这红玉姑娘不仅容貌身段上佳,神情亦不落俗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