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落于咸阳之东,偏于闹市之东,并不显眼。
咸阳宽阔,住有百官与王亲,这么一座宽敞的宅邸在咸阳比比皆是,若非是牌匾上端端写了“相府”两个篆书,或许谁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张仪就住在此处。
烟氲缭绕的屋中,熏香袅袅,散着一丝幽怨,衬着一缕芳华。
硕大的铜镜前,一玄色衣服的男子摆弄着身上的装饰,四个侍女正缓缓的为他佩戴好长冠与带钩。待得一切装饰都配置妥当后,男子绕着铜镜转了三圈,很是臭美。
“换个衣服就臭美成这样,我以前亲手与你做的衣服,也不见你这般喜欢!”
银铃声忽然在男子身后响起,原是一个穿着绚烂华服的女子;头配凤钗,挽着麻烦的发髻,虽算不上貌美,但颇有气质。这人非是他人,乃是张仪之妻张氏。
“夫人这便不懂了。夫人的衣服用的是市中最好的材料,巧手精心缝制;仪虽不露喜爱之色,然心甚慰。贫敝之时,能的夫人此等贤淑,夫复何求?”
张仪罢,命侍女将腰带略微提一提,铜镜中的男人立马威猛了许多,“可此衣物,乃是拜秦君为王时需穿的!便是褴褛,仪也心怀敬畏,与夫人之衣岂可同日而语?”
张氏狡黠一笑,又问:“若是两件衣物摆在你面前,你选何物?”
“君者,仪之父母也!妻者,仪之衣物也!君在心中,如沐甘霖;妻在体外,护仪体暖。若选衣物,自是选夫人的!”
张氏冷哼一声,没想到张仪这家伙今日又逃过一劫,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哄自己,但张氏心中也是暖暖的。
“门外有人找你,这是拜帖!”
张氏这才进入正题,将拜帖递给了张仪;张仪接过拜帖,旋即一愣——怎么同时有四张拜帖?
“我看看……左庶长疾拜,左庶长门下客卿甘茂拜,雍城守下尉官魏冉拜……”
这三个人张仪都是认识的,第一个樗里疾自然不用多,朝中无人不知;甘茂与史举先生游历天下,才名远播,就连齐王田因齐与魏王罃都曾招揽过他,却被拒绝了;魏冉是芈八子的弟弟,他也是知道的……
“最后一个……昭云?呵呵,昭云?”
握着昭云的木牌,张仪的手户口越来越紧,竟差点将昭云的拜帖捏得粉碎。
“君子,见还是不见?”
张仪将四个木片拜帖摔得直响,心中却是不明白,这四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奉秦君为王,可千万不能节外生枝啊!”张仪眼珠一转,便道:“请这四位到正厅候着,我换身衣服便去!”
……
昭云没有想到,张仪住的地方会这么简陋。
不过从魏冉口中得知,就算是樗里疾,住的地方也不比这里好多少;或许是因为商鞅变法后害怕被人以为自己腐败,便故意住的差了些。
相府正厅以黑色为主基调,端庄肃穆,竟让人不忍大声话。厅中的角落里还有一套玉制的编罄,与编钟一样都是君王方可使用的乐器,但张仪有大功,嬴驷特别赏赐了这玉制的编罄。
四人分庭而坐,秦人尊左,昭云坐在右手边的最末端。他并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因为就自己的身份,能坐在这厅中已是蹭了樗里疾的面子。
房中无声,只有来往婢女添茶的脚步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缓慢的脚步声徐徐而来,每一步都极有节律,不急不躁,儒雅非常,待得到了正门口,方才住了脚步。
“诸位大驾光临,张仪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仪三十岁出头,年轻有为,乃天下人之圭臬;一缕修长的胡子悄然托于领口,眉眼细致,鼻梁高耸,脸上是自信而深邃的笑容,时不时捻一捻胡须,将杂乱的内心安定下来。
此时的张仪刚任秦国相邦不过几年,还没能修炼出老辣威严的气概,但如此反倒有种人畜无害的模样,让各国诸侯放下心中的防备,任由他驱使。
三人齐齐起身,而昭云自然也不会失礼,恭敬道:“见过相邦!”
张仪端端走到正中,屈身回礼,便请四人坐下。随着他身下闪过一丝沙沙的声音,整个房间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
“左庶长大驾光临,可是有国事指教在下?”
这里面樗里疾的身份与地位是最高的,张仪自然是要与他先话,免得怠慢了他。
樗里疾坐的端正,眼神凛然,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面前的几案,不怒自威。比起张仪虽自信却不成熟而言,樗里疾几乎可以是老练了,刚一开头便是气场十足。
“相邦这是哪里的话?而今大秦得威于列国,全仰仗相邦治国有方!在下唐突造访,犹惧扰了相邦处理国事……也不知相邦是否方便啊?”
“呵呵,左庶长这是哪里的话?秦吏各司其职,我个相邦不过总领之罢了!若论操劳,在下恐犹不及左庶长之万一啊!”
二人闲聊了片刻,看上去其乐融融,实际上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火药味。双方都是聪明人,即便争,那也是良性竞争,除非触及到了底线,他们是不会用大秦的安危来控制自己的利益。
正聊到兴头上,张仪捻了捻胡须,忽然一伸手,道:“左庶长,事到如今也不必客套了,再下去,我想这三位恐怕已经坐不住了吧!”
唯独昭云尴尬一笑,方才他坐的久了,腿有些发麻,没想到张仪眼力尖锐,被他一眼看见。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将三名贤才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