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这天,沈府门前的灯笼换成黑边红面下头缀着黄穗,四月初一便要迁家而去,最后的吉日便是沈亦欢生辰这日。
戏台上的麻姑拜寿唱了一整日,直至夜色落下,宾客远来,戏台上的声音才换了其余几处戏曲,都是由旁人点了,以供取乐。
沈家三房诸人皆着稍亮的颜色,沈如蕴也被接回了家中,与沈亦善沈嫣然坐在一起,众人坐定后,才惊觉五小姐的容貌竟出落的如此动人心魄。在看裴家诸人,裴母与裴轩诚被长房邀请在列,主要是为着相看沈亦善一事,姜氏虽心中不喜,碍于情面只好答应。
说起旁人只邀请了永安侯父子二人与萧阮,孟沁然还在蜀中未回,苏潋又待嫁闺中,不能抛头露面。
宴席已开,都是亲朋好友,没那么多规矩,就按照排好的席次一一入座。
一巡酒过后,众人都说开怀似的,热闹得很。沈亦欢今日一袭红衣石榴裙曳地,外罩一件奶白色流云纹大袖衫,乌发拢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间绽一朵钿花妖冶,红唇点就,明眸皓齿,由沈邑武领着向家中长辈亲自斟酒以示敬意。
“二夫人,福州姜家来人了,看年龄,像是大爷家的元泊少爷与二爷家的兄妹二人,就在门外等着呢。”苏氏是认得姜家人的,面容与几位老爷如此相似,她赶忙回禀姜氏。
这可真是让众人十分意外,沈亦欢听了消息,抬眸看向对面桌子上的裴家人,果然神色稍变,却很好的被带过,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异样。想起昔日仓皇失措的逃离福州,谁又能想到今时今日还能在沈家相见?
姜氏又惊又喜,若不是沈二爷护着,险些失态,定了心神平复心绪,忙唤道:“还不快请他们入内,这孩子们也真是,要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这边话音刚落,婢子们又是一番忙活,为他们三人加座,又让竹画的客房。
她亲去二门外迎接等候,直至这三人出现在她面前。
待姜氏见到这三个小辈,一时愁绪欢喜交加,扯着姜明若好生询问,让她好不自在。寒暄过后,姜家三人皆跪地拜倒:“元泊,元枫,明若,问小姑姑安,来的唐突,还望姑姑责罚”,转了方向,朝座中的沈太夫人再叩首道:“给太夫人请安,祖母身子嬴弱,不可远行,孙儿代祖母向太夫人问安。”
萧阮是见过他们几人的,顾侯却不识得,只听说太子有意抬举姜家作为沿海一带的皇商,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丝毫没有富商之辈顽劣品性,反而有书生般儒雅含蓄,小姑娘看起来与沈亦欢相差无几,生的多了几分大气,十分洒脱的模样与京中小姐的拘束形成鲜明比对。
沈太夫人与姜太夫人早年相谈甚欢,见姜家有孙如此,心中十分宽慰,朗笑道:“好孩子,都起吧,夜深露重,难为你们一路奔波而来了。”
姜氏安排好了坐席由人领着他们三人坐下,自己则去了沈太夫人旁边伺候。沈邑武负责招待姜元泊兄弟,至于女席嘛——刚巧不巧,姜明若就坐在沈亦欢身边。
“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沈亦欢身为主家,自然应该替母亲照顾客人,在长安沈家,她当得起嫡女风华无双。
三年未见,姜明若看着比那时出落的更加动人的沈亦欢,眸中不再似当初般任性,低头回想起昔日二人针锋的场面,再比对今日客气的交流,带了几分自然的疏离感:“大哥正式接管姜家产业,京城中似有波动碰巧二哥明年春闱,提前来此适应,至于我,大抵是家中唯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吧。”
席上还有不相熟的人在,话说的点到为止,沈亦欢也就不再问了。尽管一侧的萧阮只听了大概,也能猜出有何用意,她附耳对沈亦欢道:“兄长提及裴家的铺子,各种证据已经搜罗完毕,只等你们分家就把这些事情抖搂出来,姜家恐怕也是奉了大哥的命令匆匆赶来。”
萧阮身着便服,可通身令人觉得压抑的气派不可忽视,姜明若守着规矩只在自己触手能及的地方活动,沈太夫人偶尔扫过一眼,也会觉得姜家家教甚好。
竹画收整过房间后,便至这一席回话:“二小姐,表小姐的房间收拾好了,就在汀兰阁的客房,不知表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姜明若闻言,让人有些意料之外,她表现的十分急迫:“饭食已尽,初来乍到,表姐不如带着我前去瞧瞧吧。”
沈亦欢不明白她有何打算,想起他们兄妹突至,恐怕却有要事,她相邀萧阮一同前去,对外人只道逛一逛园子,姜氏并不反对,由着她们培养小姐妹的感情去了。
她们三人入了汀兰阁,萧阮的人暗中围着守护,给她们一个相对可信的环境。
“亦欢,裴家不除,姜家怕是要倾覆颓败了。”
姜明若不出言则已,一出就如平地惊雷,连知晓一些事情的萧阮也又些不解:“姜家为朝廷办事,又有太子哥哥在后支撑,他裴家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破落户,能掀起什么风浪?”
沈亦欢想起曾得到的消息,她问道:“可是裴家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若我记得不错,姜家应当是主海运,裴家难以插手其中,二者没有冲突又怎么会如此?”
姜明若面色惨白,十分凝重:“自去年八月入秋以来,海运商船不断遇袭,货损惨重,福州府内原本供货的商家尽数被裴家收购,最盈利的古玩铺子与绸缎庄货物链断裂,姜家信誉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