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听见一声道谢,却也不回头,拉着沈亦欢的手往楼下走去。
赵府门前依旧围了许多百姓,衙门书榜诸多罪过皆列于上以供百姓们了解,赵宗南因其罪恶深重,特收付诏狱由随行锦衣卫看管处刑。
隔壁街巷的因解除海运而从中获利的姑苏商行现已关门闭户,李青荇与赵宗南偷情的丑闻一个早上已经传遍街头巷尾,未受牵连的绿头龟与伙计们早做鸟兽散去,李青荇数罪并罚但只落了个浸猪笼的死法,有些好事的婆子还嚷着让这二人一同腰斩了才好。
进了赵家,只见空旷未有人烟,不过转瞬,下辖八府、一直隶州、五十七县显赫一时的布政使司已荡然无存,仅余下一室茉莉清香,清泉绕阶,竹叶声沙沙。
周升不曾跟着这群人,领了一队捕快搜查着边边角角,免得有漏网之鱼。
银白飞鱼锦衣卫直直往更加荒芜的后院去,过了青苔满布的假山,一口枯井才撞入他们的眼帘。井口上是灰黑色发青的淤泥,井边还有些许杂乱的脚印,想来是昨夜萧阮留下的。井底并不深,却也不大,锦衣卫只下去了四人,另外四人在井边等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井底已被清理的七七八八,二十又三具零零碎碎的尸骨勉强得以拼凑完整。看尸骨大约都是七八岁的模样,只有两具稍大一点,看起来似是十一二岁。
苏渊是定国公家嫡次子,他另外一重身份则是这队锦衣卫的首领,曾作为太子陪读于国子监。随着萧珒年龄越大,皇帝有意扶植宣王辅佐太子,便对外称其染病身亡,私下却效命于宣王。来之前,宣王曾嘱咐他要找出一具十岁左右的尸骨,现下两具难辨,只好将小点的都裹在草席里,这两具则单独盖了白布搁置在一旁。
当萧阮一行人赶到赵府时,枯井中的尸体已经被彻底拼凑清理好。
门外有人阻拦,萧阮未免暴露身份,便拿出太子府邸的蛟龙玉牌,周升只当他们是奉了太子的命令便点头让他们进去了。
凭借着零碎的记忆,加之陈炎常在赵家走动的缘故,走了一小会儿也就到了。
二十三具尸体就这样列在他们面前时,萧阮忍了又忍才勉强压抑下胃中强烈的不适。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尽管已经分别了太久,当陈炎掀开白布时,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陈阳的尸骨——曾经为了保护陈炎而被磨盘砸伤的脚骨已经屈折。
陈炎脚下的路是那么的短,却足足走过了十三年;脚下的路是那么的光洁,却让人深陷于泥沼中不可自拔;脚下的路是那么长,让兄弟此生再难相见。
“高松多悲风,萧萧清且哀。南山接幽垅,幽垅空崔嵬”
八尺男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僵着的身子无法直立,蜷缩成一团伏地恸哭却不曾出声,只有肩膀不住的颤抖。
那一捧黄土白骨恍惚的似是瞧见了陈阳的模样,此刻阳光每缕都那么炙热,而我却再也不能如太阳般照耀守候在你身边。
萧阮令苏渊将另一具尸体抬走安置,陈阳的就由陈炎自行处理。
姜元柏想走上前去安慰陈炎,脚下却如同坠了沉铁难以抬脚,或许在他潜意识中,独处是给他最好的安抚。
沈亦欢站在一旁面色发白,不知怎么的,她看见这一幕场景浑身虚汗尽出,炙热的天下却是手脚冰凉。
又是一阵马蹄声接近,原来是萧珏萧珒二人判了案子直接往这里来了。
萧珏下马后,直接出声面了几人的礼数:“阮阮,如何了?”他见萧阮强忍不适站在一侧,眼中十分心疼。
萧阮见兄长们归来,顾不得有旁人在场,趴在萧珏的怀中低声抽泣:“哥哥,我想你了”
沈邑武也想上前劝慰陈炎,沈亦欢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他这才发现沈亦欢浑身竟在不住颤抖,急忙道:“欢妹,你还好吗?”
萧珒刚到这里,眼睛不自觉的就被沈亦欢吸引过去,只看见她的症状似乎又如同那日昏厥的场景,但此刻诸多人在场,他不好多加干涉,只走上前去递了贴身的香囊给她。
不多会儿,沈亦欢就缓解了许多:“多谢王爷,臣女无恙”说着将那香囊递回。
陈炎的情绪逐渐的恢复,许是这些人都聚齐了的缘故,他身形微晃着起来,姜元柏见状忙上去扶他站定。面上虽无泪痕斑斑,冠发不曾凌乱,除去衣摆下的尘土外,仿佛他依旧是那个待人欢笑的陈炎。
苏渊上前给二人行礼禀报,陈炎也跟着走了过去:“陈炎再次谢过两位殿下,不仅为陈某私事,更为了福州府的百姓,陈炎有一请求,还望殿下准许”
萧珏还在安抚哭泣的妹妹,萧珒则出声道:“何事?”
陈炎环顾四周,抱拳坚定道:“赵家为祸一方,这地更是伤害了诸多家庭,陈炎请求殿下烧了这魑魅魍魉充斥的地方”
萧珒看了一眼兄长,只见萧珏点了点头,他这才道:“准”
“苏渊,帮陈炎一并收拾了,让兄弟们备好燃油,洒在周遭,这地方阴毒的很,索性一把火烧掉免留后患”萧珏知道弟弟在外人面前是个惜字如金的,便将一切都安排了。
陈炎由苏渊帮手,将兄长的尸首卷在席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希望兄长可以入土为安。
待几人退出姜家后,萧珒却叫住了沈邑武,姜元柏二人,三人手执火把站在赵府门前。待疏散了周遭的百姓后,才将火把甩手扔出,并着燃油,火舌顿时高起,熊熊大火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