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疏不间亲,司马错作为一介臣子,居然敢提醒君主小心后者的母亲、舅舅,这就说明司马错是真正的国之忠臣、王之忠臣。
眼下,就像魏冉所说的那样,既然司马错都不认为这件事是白起的过错,秦王稷也只能接受——他相信司马错的判断。
冷静下来后,他注意到了魏冉的镇定,心中一好奇,问道:“舅舅似乎对当前的局势,丝毫不觉惊慌?”
“因为臣很清楚诸国的极限。”
魏冉面带笑容,从容地说道:“大王太着急了,可能不曾注意到,司马错与白起已经在战报中讲述了他们反制联军的办法……”
“你是说,将两百余里国土拱手相让?”秦王稷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魏冉点点头,说道:“将两百余国土拱手相让,这并非白起或司马错胆怯,不敢与联军交战,这是睿智的举措。……前几日,臣就禀告过大王,有魏国的方城骑兵潜入了我国腹地……”
“哼!”
一听这话,秦王稷就一肚子火。
那群该死的魏国骑兵,一口气焚烧了他秦国好几座城池的农田,从桃林到阴晋,几乎每座城池都遭到毒手。
若非阴晋那边有华阳君芈戎的军队驻扎,搞不好那群方城骑兵还会继续深入他秦国破坏。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是谁不慎把那群魏国骑兵放进来的?
不就是眼前这位舅舅所推荐的将军白起么?!
“……鉴于方城骑兵的破坏以及潜在的威胁,白起与司马错经过深思,决定后撤两百余里,在臣看来,这是很明智的决断。果然,联军中计了,骄傲自大的联军,贪婪地占据了沿途的城池,将战线推进至阴晋一带,这就给了我大秦击败联军的机会!”
没有在意秦王稷脸上的不悦之色,魏冉心平气和地讲述着他的策略。
或者说,是白起与司马错的策略。
策略是什么?
很简单,无非就是先断联军粮道,然后在伺机追杀因为粮草耗尽而溃败的联军罢了,正是为了这件事,魏冉才跑到甘泉宫,借宣太后取得义渠王的帮助。
虽然如今的义渠国每况愈下,但义渠王还是很有号召力,并且,还有不少愿意效忠他的义渠战士。
每一名义渠的战士,几乎都是出色的骑兵。
“义渠王……”
当从魏冉口中听到义渠王三个字时,秦王稷的脸上闪过几分憎恨与羞耻之色。
他怎么说也是秦国的君主,他母亲与义渠王在甘泉宫内的事瞒不了他,包括他母亲为那个异族王生了两个儿子的这件事。
“大王,大局为重。”魏冉低声劝道。
长长吐了一口恶气,秦王稷咬着牙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就交给舅舅你,阴晋是寡人最后的底线……”
魏冉微笑着拱了拱手:“大王且放心。……对了,为了离间五国联军,臣希望能以大王的名义向五国联军派去求和的使者……”
“唔?”
秦王稷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看向魏冉。
仿佛是猜到了秦王稷的心思,魏冉解释道:“臣与白起、司马错,虽有借机重创联军之心,但倘若联军团结一致,臣等未必能如愿。……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眼下联军中主张继续讨伐我大秦的,应该只有韩国的暴鸢以及魏国的蒙仲,这二人为各自效忠的国家利益考虑,才会希望借机重创我大秦,并且,他二人也不怕因此得罪我大秦。但凭借臣对奉阳君李兑的了解,他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毕竟我大秦迄今为止与赵国并无太大的冲突,李兑不至于会冒着鱼死网破的危险,继续讨伐我大秦,是故,只要派出求和的使者,联军内部必定产生裂隙。齐燕两军本就不情愿加入讨伐我大秦的行动,倘若连奉阳君李兑都放弃继续讨伐我大秦,哪怕暴鸢与蒙仲坚持己见,我大秦的威胁也将大大减轻……顺便嘛,派去使者还能蒙蔽联军,以便白起与司马错伺机发动反击……”
“唔。”
秦王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寡人知晓了,你就以寡人的名义派出使者吧。”
“喏!”
魏冉拱手而退。
离开王宫时,魏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不可否认,他秦国确实面临着极大的危机,但同样也是一场机遇,倘若他能趁此机会重创三晋联军,最起码重创魏韩两军,那么他秦国踏足中原的野心,将无人能挡。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那个蒙仲,郾城君蒙仲。
一位能在才智上匹敌白起的年轻宿将,居然会想不到其联军一口气挺进两百余里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魏冉不信。
显然,为了能重创他秦国,对方也在冒险。
这就得看,谁能笑到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