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惊慌失措,顿时忘了回避,双眼直向我看来。
这是睿琛的双眼无疑。
我心里泛着气恼、恶心、厌恶与后怕等诸般情绪,厉声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妹妹,莫非我还认不出你的手,你的眼,你的身形?”
睿琛一时无话可说,只垂首看着桌案。
我又道:“你以为叫言眺给你做个人/皮面具,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充新娘了?”想到言眺明明知晓睿琛叫他做杜诜的人/皮面具是何用意却还是给她做了,害得我几与亲妹乱/伦,心中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冲到殿里将他打个半死。
睿琛嗫嚅道:“哥哥,我实在不是你的亲妹妹,明明可以嫁你为妻,你为何不要我,却去娶杜诜?”
真是不可理喻!我再也忍耐不住,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道:“你即便不是我亲妹,我对你也只有兄妹亲情,更何况你就是我嫡嫡亲亲的妹妹!”
睿琛哭出声来,拉住我手道:“哥哥,可我只想嫁给你!你便当我是杜诜罢!”
我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把甩开她手,只狠狠瞪着她。
红烛‘哔剥’一声,我忽地想到了杜诜,责问道:“杜诜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睿琛咬唇不语,只眼角不自觉向衣柜看了一眼。
我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果然里面卧着四人,最上面的正是杜诜,她双目紧闭,原本穿着的婚服已被剥去,只剩了浅黄色的中单。
我回头向妹妹怒视一眼,喝道:“快把婚服脱下来,给你嫂嫂穿好。”一面伸手想将杜诜抱出衣柜
触手竟无温热之感。一股寒意自我心头升起,莫非她给关在衣柜中太久,竟活活闷死了?我急忙将她抱到榻上,忽觉她头颈似是有异,仔细摸时,她的颈骨竟已被人扭断。
我背上顿时沁出一身冷汗,心里却仍存一丝侥幸,将耳朵贴到她心口,只盼着能听到哪怕是最微弱的心跳声,也总还能有救。
一片静寂。哪有人脖子断了却还能活的?
耳中只听得妹妹的声音平静道:“她早死了,我下的手我自然知晓。”
她又愤怒接到:“谁叫她跟我抢哥哥?敢和我抢哥哥的,我非杀不可!”
我呆若木鸡地站着,一时不能相信这一切。
屋中的一切似乎都在离我远去,红烛,合卺酒,火炉床,衣柜,妹妹,杜诜的尸身……
我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全身箍住,渐渐收紧,令我不能动弹分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省过神来,不得不继续面对这噩梦般的场景。
我看着榻上的杜诜,看着她永远闭上的双眼,想起迎亲时杜俊亭对我反复叮嘱:“大娘是我杜家独女,贤婿千万好好待她!待明年开春,我便保你登基称帝,只要你答应永不废后,只要你立我的小外孙为太子,我愿一辈子替贤婿征战四方,替你守江山!”
我慢慢将眼光移向妹妹,她已撕下人/皮面具,但她的脸比杜诜的脸还要陌生。
我的心里只觉得阵阵恐惧,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再可怖的残肢断体加在一起也不如眼前妹妹毫无悔意、理所当然的眼神可怕。我听得自己已哑的声音道:“你不是我妹妹睿琛,睿琛从不胡乱杀人,更不会杀善良的人。”
妹妹道:“我早已杀过好几个人了。”
我的心里一片冰冷,不觉想起了朱袭的傀儡戏:“那……官道上的卖花老妪……”
妹妹道:“那只是我不小心撞死的,谁叫她突然冲到我马蹄下?原是怨不得我,何况我也将她好好地埋了。”
傀儡戏中演的竟是真的。
我又想起于茗仙口口声声说周戾人不是她所杀,颤声道:“那驯象官周戾人?”
妹妹干脆道:“不错,周戾人也是我杀的。”
她又皱眉道:“叫他出山帮哥哥,他却推三阻四,不识抬举,我只好杀了他。”
于茗仙说的竟也是真的。
我时常听人说,人死后魂魄不灭,此时我却分明觉得,我人虽未死,魂魄却早已死去。
一股利剑般的寒风从窗外吹入,冷上加冷,我这才感到自己全身如冰铁一般僵硬。我亟待恢复自己的知觉,慢慢走到火炉床边,伸出左手按到盆中的炭火上,只听得掌中皮肉呲呲作响,似乎也不觉得如何疼痛,人却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妹妹惊叫一声,扑过来将我推开,哭道:“哥哥休要如此!你不愿娶我便不娶,千万莫要毁损自己!”她捧起我的手,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
她拉着我满屋转,终于找到半盆冷水,便急忙将我的左手浸入盆中。
我凝目看着她,这个哭得满脸是泪的妹妹,似乎又有些像我的妹妹睿琛了。我想起了那个总是赖在我背上不肯下来,总是要我把秋千推得高些再高些的天真少女。
可这天真少女已经杀害了好几个无辜之人。
我看着她道:“我不过伤了手,你便如此心疼,你杀了杜诜,却不曾想过杜俊亭该如何心疼绝望么?”
“你所爱之人的命是命,他人所爱之人的命便不是命么?”
妹妹只咬着唇看着我的手,泪流不止,一言不发。
我收回手,斩钉截铁道:“天底下的女子,谁都可以想要嫁给我,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同父同母所生,结合便是乱/伦,你明白么?”
妹妹含泪看着我,终于慢慢点头。
我也不知她是真明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