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一向孟有冯见礼之后,我独留下耿无思,摒退了其他人。
孟有冯已经知我用意,不待我开口,便上前给耿无思把脉,笑道:“耿将军脸色好像有些疲惫,待老夫瞧瞧。”
耿无思向我微微一笑,道:“有劳孟神医了。”
这一搭脉却搭了半柱香之久,孟有冯两条长眉渐渐皱紧,一时沉吟不语。耿无思道:“我中毒已有年头,早知痊愈绝无可能,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孟神医有话但请直说,不必为难。”
孟有冯点头道:“此毒甚是厉害,阿眺能想出法子来每月替你续命也是不简单。不过,我还是要看仔细些。”说罢,将随身的药箱在案桌上打开,取出一柄锋利小刀,点燃了烛火,以烛火慢慢烤着刀锋。
原来他要割个伤口来放血。
耿无思卷起衣袖,将手臂伸到了孟有冯面前。
孟有冯又拿起药箱中一个小**,喝了一口不知何物,便“噗”地一口尽数喷在耿无思赤/裸的小臂上。
我找来一个干净的茶碗,正要递给孟有冯,孰料他竟一步跳开,颤抖着将小刀递给我道:“我见不得血淋淋的皮肉伤口,三郎你来放血,也不需多,小半碗就够了。”
我一时错愕,不禁愣在当场,孟有冯一把将小刀塞入我手中,自己却伸手紧紧捂住双眼,又转过身道:“耿将军你放完血后快些转过去,千万莫叫我看到你伤口。”
如此怕见伤口的神医我还是第一次得见。我与耿无思对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我只得亲自动手,在耿无思被喷过的小臂上划开一个小口,以茶碗接了小半碗鲜血。
孟有冯又叫道:“三郎,你拿药箱紫色**里的药粉给耿将军止血包扎,把碗放在桌上。”我只得一一照作。
过了片刻,孟有冯仍是紧捂眼睛不肯放开,只道:“包扎好了没有?”
耿无思笑道:“包扎得密密实实啦。”孟有冯这才慢慢放下双手,去看桌上的血碗。我担心道:“伯父,这碗里的血你不怕么?”
孟有冯摇摇头道:“我只怕流血的伤口,倒不怕装在器皿里的血。”说罢,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小勺,从血碗里舀起一勺血便直接送入口中。
我一惊,随后醒悟他原是在品味这毒血之中有甚物事,好找出应对的解药来。
不多久,他便将这一口毒血喷在地上,道:“除了虞美人和飞燕草,其中还有好几味□□,要制出一劳永逸的解药来,恐怕要些时日。”
我听说此毒有望化解,已是大喜过望,道:“耿将军是我的乾坤一将,对我曾有救命之恩。伯父若能替耿将军彻底解了此毒,我今后必以亲父事伯父!”
耿无思向我跪下磕头,道:“主公为我如此劳心劳力,耿无思实在无以为报。”
我忙拉他起来,歉疚道:“本就是我对不住你,你休再这样说。”
我将孟有冯安置在我卧房隔壁,向他磕头道:“除了耿将军的毒,小侄今后能否保得性命,不教人暗中加害,也全仰仗伯父。小侄从此便以亲父事伯父,起居相邻,饮食相同,钱财更是随伯父之意支取。”
孟有冯忙扶我起来,道:“三郎,我无妻无子,只能与猿猴药童为伴,原本以为要孤独终老,蒙你看得起,接我来到此地又这样尊奉我,你今后便是我的亲儿,我会把积艳山当自己家,每日都会替你留意饮食,保你安稳太平地登基称帝。”
他说着便情不自禁搭上了我的脉,有些诧异道:“咦,你好像有些虚耗之像,但你尚未娶亲啊?”
我只觉面上“哄”地一烫,半晌说不出话来。
孟有冯随即恍然似地一笑,道:“无妨,年轻人血气方刚总是难免的。”
我忙转过话题道:“伯父,我这义弟言眺这几日总有些疯癫之状,你看他是否有发疯之像?”
孟有冯摇了摇头,道:“我看他只是精神不振,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我仍是怀疑,道:“据我所知,他的姑母曾有疯症,会不会……不曾传给女儿却传给了侄儿?”
孟有冯搓着手,犹疑道:“这……以前倒也曾听说过。”
我又道:“那伯父你可有法子治这种疯癫之症?”
孟有冯沉思道:“这疯癫之症,若非祖上遗传,多半是由心病引起的。若是心病引起的,则还需心药治,不是药石能奏效的。”
我点一点头,心中一时也不能判定那萧夫人的疯症到底是心病引发还是祖上由来已久,只是此事实在无法开口去问疏离,只能等以后再从长计议。
喜乐声中,穿青衫插金钗,以扇遮面的新娘款步进得殿来,倒也委委佗佗,如山如河。我想起清晨镜中穿着紫红色绫袍的自己,身姿如上古神山。
她遥遥见到我面,手中纨扇竟缓缓垂下,忘了遮面。众人见得新娘失态,不禁杂声讪笑,嘈嘈议论。一旁喜婆忙将她手臂擎起。
我不觉得好笑,这情形我见得多了。
杜诜一路行来,拖动裙幅,裙幅如水波荡漾。我想起前夜沐浴时,掬起的水落入桶中,桶中也是水波动荡,我的倒影便也随着水波动荡不止。
拜高堂之时,我耳中听得堂下有人悄声道:“新郎长得比新娘还要好看,我这辈子倒是第一次见到。”
我不禁眼角略向杜诜看了一眼,恐她不悦,孰料她纨扇上的双眼微微一弯,只莞尔一笑,似是在说:“你若不如我好看,我嫁你作甚?”毫无恼怒之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