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了彩衣,一路去往族庙时,只见各色族人、积艳山诸将与各方来使早已熙熙攘攘挤在庙外观礼。我向人群略一张望,未见到师父,心下失望,心中却也知晓师父素爱清静,断不会出现在如此杂乱场合,只盼她在人少之际悄悄现身,便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来到族庙东阶上,我依礼面南而立。言眺作宾赞,将纚、笄、栉放在席南。
象征少年的脑后披发已经束起,我一时颇不适应,只觉颈后微凉,又有些空荡荡。
亚父穿着玄端服,系着赤蔽膝,双手微执,请我就席,言眺也在席上坐下,并替我梳理头发,又用缁纚束好发髻。
初加缁布冠,亚父唱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我入东房,换玄端服,系赤蔽膝,再出房。
二加皮弁冠,我回东房,换素积,系白蔽膝,再出房。
本应在旁观礼的王祁忽地轻步上前,低声在我耳边道:“主公,适才主公更衣之时,那宋礼城不知何故,带了他的五千骑兵一声不响便撤了个干净,一个人也没有留,不知是否有诈?”
我想了一想,也不知为何,低声道:“你先派人跟着,再去知会柴衮和吴悝小心戒备,我自会与亚父商议。”
三加爵弁,亚父唱完词,我低声道:“宋礼城忽然撤走人马,不知是何缘故?我已令王祁派人跟着。”
亚父微一沉吟,道:“无妨,料想不是为了主公,勿需担忧。”
我回房换纁裳,系赤黄蔽膝,又再出房。
四加玄冕,彰显我一方诸侯的身份。围观族人与诸将顿时欢声雷动,有些族人甚至高喊道:“三郎王!三郎王!”我高举双手示意众人悄声,转向亚父,等他赐字。亚父高声向我道:“意儿,你今日加冠成人,为父特赐你冠字‘砎尧’,惟望你今后‘砎如石焉,明如尧舜’。”
我向亚父再三称谢,心知亚父是在委婉提点我心肠不够狠硬,是将来坐天下的大忌。
取字完毕,赵储芫、罗灵通、孙贵立等派出的各方使节纷纷上前道贺,向我献上贺礼。
黄昏之时,王祁所派之人回转,报曰:“宋礼城趁今日孙贵立去陇焦为其岳父贺寿之时,率五千骑涉霍河而过,抄近道从后方赶上孙贵立,当场将其斩首。”
我心中一凛:“这宋礼城好深的谋划!”与亚父对望一眼,亚父也是面色微变,半晌道:“宋三太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这才知道,他原先在我面前种种飞扬骄横,心直口快毫无城府,都是装出来的。
堂外已响起脚步声,一人大踏步走进来,正是宋礼城。
他进门向我扠手一礼,笑道:“在下因去斩杀孙贵立,因此不得参与林盟主冠礼,失礼失礼!”
我心想他无故撤走,我定会派人跟踪,此一节双方心知肚明,倒也不必做作,遂应道:“无妨,兵贵神速。宋三将军今日杀了孙贵立,于杜公面前,可真是天大的功劳。”
宋礼城又是一脸得色,却道:“哪里哪里。我大哥查知孙贵立的岳父今日七十大寿,我二哥领重兵把住了朱袭援兵的必经之路,代将军守住了天川口,我这才一击奏效,杀了那孙贵立。”
亚父笑道:“如今孙贵立已死,杜公与贤昆仲一统葵山西道,贤昆仲所立誓愿应验,都可以娶妻成家了。”
宋礼城面上微微一红,看我一眼,眼神里难掩喜色。
我本有意与杜俊亭结善,将妹妹许配给宋礼城,只是日间所见,妹妹对此人不假辞色,恐怕不愿嫁他,因此心中斟酌一番,还是未开口许亲。
宋礼城见我许久不开口,忽然道:“在下此番前来,还奉了杜公之命,要送林盟主一份薄礼,以庆贺林盟主加冠成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份礼单,交给郭灵。
我随口称谢,顺手翻开礼单一看,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
只见礼单上赫然写着“良马五千匹”!
亚父见我失态,从我手中接过礼单,也不禁喜道:“杜公大礼,当真如雪中送炭!”
宋礼城见了我两人的神态,笑道:“我家主公听闻林盟主在广峦失了坐骑,南剑之盟上下缺马,恰好手上刚到了一批良马,为示诚意与林盟主修好,愿将这五千匹马赠送给林盟主与南剑之盟。如今既然林盟主身在南汀多有不便,我二哥不日便会派人将马直接送去积艳山,请林盟主先行派人通传一声。”
我脑中瞬时转过无数念头。这五千匹马即便在红蓝江以北也极其珍贵,我与杜俊亭又素无交情,他为何舍得割爱?他岂不怕我声势壮大之后却与他为敌,到时岂非作茧自缚?抑或他只是为了与我修好以便共抗朱袭,这才舍得下如此血本?但我曾在讨霍威的檄文中直抒一统华夏之志,他对我又岂会不防?即便他暂定与我联手,又何必送我如此多的良马,宋大与宋三又怎会不作力劝而听凭他养虎为患?
眼见宋礼城等我回复,我便向他扠手一礼道:“如此大礼,积艳山上下多谢杜公,请宋三将军务必将我感激之意带到。”
宋礼城慌忙回礼,道:“林盟主不必多礼,折煞在下了。”
第二日我大宴乡里,也派人将酒肉送去两处驻军,只明令不得喝醉。
宋礼城却喝得酩酊大醉,竟当席向我提亲,欲求娶睿琛。我想起昔日罗灵通为兄弟罗世昭,还有赵储芫为长子赵央前来提亲时妹妹闹得不可开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