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利沉吟了片刻:“唔……我想想,要从哪里说起呢。”
这边气氛无比融洽,无论做什么都可堪入画的英灵就不用说了,他的御主与他四目相对,眼里盛满了本人尚未察觉的深深柔情。
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房间冷酷地一分为二,他们俩在左边,某个孤独的影子被单独抛在右边。
如果有人特意往冷清的那面留意一番,就会发现一个颇为特别的小细节。
avenger拿在手里的书就只有最开始翻过了两页,在那之后,页数就再也没有改变了。
在唐太斯跟艾尔利说上第一句话的时候,从手中腾升而起的漆黑火焰熊熊燃烧而起,烧掉了一页纸。
接下来,第二句话,第三句……一直到艾尔利开始讲起他自己的“故事”,那本书基本不能看了。
“同样的介绍我似乎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
——我的名字是艾尔利,以caer的身份顺应你的呼唤来到现世。
——我来自已然泯灭之地,无人知晓我的家乡,我没有姓氏,没有背景,没有做出不得了的大事,在世之时,也只是一个单纯算是活着的人。
“失去未来的人因为一首情诗成为英灵,这大概就是我唯一可为人称赞的亮点了。如此无聊的人生,真的能够让er你感到愉悦吗?”
“我从来都是看别人的故事,从他人的经历中感受跌宕起伏的精彩,所以并不擅长讲故事。如果你喜欢,我倒可以说一点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动人经历。”
“……”
唐太斯几度语凝,翻飞的思绪难以收回。
直到最后时刻,英灵用略带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才不由自主地捏起拳,让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开口之前,咬了一下嘴唇上的干壳。
“是吗,原来您……是艾尔利,我记住了,艾尔利,您的名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是,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带着忐忑,唐太斯甚至忽略了同居一室的那一个相当于他未来延续的特殊存在。
“您是否——”
——您是否,已经看过了我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会遭遇何等曲折的命运、人生的终点如何,都因某一件极其急迫的事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在属于埃德蒙·唐太斯的故事里……
——您会留下,并与埃德蒙·唐太斯长久相伴吗?
这也就是唐太斯耗费漫长的时间思考的那个问题。
他能够体会出自己正怀揣着何等浓郁的感情,在英灵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住那扇脆弱不堪的铁门时——或者更早,早在英灵初次降临在他眼前时,他就已经无法控制地爱上他了。
理智和以他的性格不得不考虑的现实、责任、对梅尔塞苔丝的愧疚,是重重控制自己的锁,然而,世界上并不存在能够抵御这份感情的枷锁。
所以——
会是怎样的答案?
唐太斯几乎就要张口问出来了。
可是,就在这情绪无法控制的刹那。
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驱使他将目光转移,时隔颇久,再度与远处的那一个英灵遥遥相对。
avenger的手中只剩下一触即散的黑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随手拍掉了落在身上的灰烬。
“……”
唐太斯心想,他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
地点没变,幻境没变,唯一发生了变化的——就是人物了。
此时,艾尔利是以一只手搭在腹部、面朝上的安详姿势平躺在床上。
本该同样放在相应位置的右手却受到了主人以外的另一人的控制,那人就躺在他的身侧,极其过分地将手臂箍紧他的腰身,也束缚住了他的右手。
同时,这人身体的大半重量全压在了艾尔利的左半边身上。
艾尔利:“……”
连留给他稍稍活动的空间都没有,松散的长发被人压住,他的头等同于被迫埋在冰冷的、却又无比宽厚的胸膛之下。
有一块坚硬的物体抵在了额前,似乎是点缀在黑色斗篷正前的装饰。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某种如永不融化的寒冰般冷冽、又像是在久违的沉浸中附加了些许烟草味道的气息悄然来到了鼻端。
艾尔利嗅了一下,便因那少许的淡淡烟味儿蹙眉。
他努力在宛如一堵高墙的压迫之下转过头,视线自然而然地向旁倾斜。右手距离床的边缘还有一大段距离,挤一挤,大概还能睡得下一个人。
但旁边并没有多余的人影。
再努力一点,将视线往外挪到极致,总算瞥见了一小块熟悉的衣角。
埃德蒙·唐太斯,艾尔利的不幸的御主,得到的待遇明显比他低了好几个档次,竟然凄惨地被人丢在了地上,目前呼吸平稳,只是还没有醒来。
“er?”
发现御主的身影后,艾尔利就不会关注别的事情了。
他神色严肃地挪开阻碍自己行动的手臂,掀开浅盖着的一层绒毯,就要下去把可怜的er捞起来。
可是,刚刚坐起身,艾尔利不仅发现自己的盔甲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再一看,居然连鞋也不见了。
明明所在之处还是阴暗的囚室,可这里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潮湿木板拼接而成的床被铺上厚厚几层,地板的表面则由昂贵的羊绒毯遮盖。
绒毯本是无比纯净的白色,可当英灵的脚踝没入其中时,却倒显得陡然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