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两瓶子酒,有点儿多,酒喝多了伤身体。”乔晨提醒他。
怪不得他的脸色红扑扑的,原来是喝酒熏的。年轻人嗜酒,不是什么好事,乔晨有些担心他。
“我离不了这东西,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落下毛病了,我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盖锅炉房,从房顶子上掉下来,把腰椎摔断了,去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医生把我的后背皮肤划开,给我打上钢板,固定住,你见过做外科手术没有?”
乔晨心里一紧,摇摇头说“没见过。”
他夸张似地瞪大眼睛,老练地说:“手术室简直像个屠宰场,那些手术器具真吓人,刀子,锤子,钳子,锯子,凿子,钢锉,应有尽有,就像到了铁匠铺,医生对待病人就像对待牲口,不管你什么感受,拿起器械就割,就砸,我都能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医生那双手粘满了血,红兮兮的,像个刽子手,好像把我的骨头卸解了一次,真是受老罪了。
“我文化低,只上了三年学就不上了,开始出来混,先在社会上流浪,后来打工,全国各地都跑遍了,建筑行业也干了好几年了,没有多大成绩,我思谋着,过几年攒点钱,改行学点儿技术,我觉着还是干技术活儿最靠谱。”
“你流浪过?多大开始流浪的?”乔晨本来想回卧铺车厢,但听他介绍自己的经历,对他感起了兴趣。
“十三岁就从家跑出来啦。”
乔晨突然一惊,仔细观察他的相貌,似乎有些面熟,尤其那一排整齐的白牙,他想起那位流浪儿。于是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他见乔晨主动说话,笑起来,说道:“我家是南京的。”
乔晨不免有些失望,随口又问:“你祖籍是南京的吗?”
“不是,是新疆的。”
乔晨又是一惊,急忙问:“石河子的?”
他也满脸惊异,反问乔晨:“你怎么知道的?”
乔晨松了口气,笑道:“你去过西云博吧。”
他想了想,说:“去过,好几年前去过。”
乔晨舒展了眉头,问他:“你记不记着一个人,在列车上给你吃过东西?”
“记着,”他凝视乔晨,问道:“你是?”
“给你食物的那个人。”
“哎呀!”他一把抓住乔晨的双手,连声说道:“恩人呀,恩人,没想到在这趟车上碰见您了,真是巧遇呀。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您说奇怪不,我一见您就觉着亲切,原来是老天爷给咱俩牵线,大哥,我经常在梦里梦见您,梦见您给我吃的那些东西,真香啊!大哥,来,喝口酒,尝一尝。”说完,他激动地把酒瓶递过来。
旅途遇故知,乔晨也感动,接过酒瓶子,喝上一口,咂了咂嘴巴说:“老弟,这酒还挺香的。”
“大哥,这是药酒,好喝,对身体没什么伤害,您这是去哪里?”
“去上海,找一个朋友。”乔晨盯住他看,脑子里闪现出过去相遇时的情景,高兴地说:“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变化真大呀,长高了,嗓音也变了,也成熟了,猛然一见,都认不出来啦。”
他说:“以前我还是个小孩子。”
乔晨说:“那时候你羞赧的像一个小姑娘,让人见了怜悯喜欢。”
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那时流浪,四处混日子,到处受人欺负,是您心好,把我当成朋友,让我心里一直暖洋洋的。”
乔晨想起一个问题,寻求答案:“那天到了西云博,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去街上转了一圈儿,冷得不行,就又回到了候车室,躺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你第二天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几次,怕你吃不上饭。”
“我又坐车返回三原,然后倒车去了东北。”
“跟我猜测的一样,去了东北你干什么?”
“我去了沈阳,先在饭馆里找了个活儿干,给人家端盘子,后来认识一个搞建筑的老板,姓薛,他把我带到南京,当小工子,挣钱比饭馆里多。”
“你又回过石河子吗?”
“回过,前两年回了一趟,我爸已经死了,喝酒喝死了,这对他也是一种解脱,他一辈子妻离子散,很可怜的,为此他把自己的人生给毁了,那都是命,没办法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来我在石河子城里找到了我妈,她跟我哥我弟我妹住在一起,我哥在城里的化肥厂工作,生活挺好的,我在外面跑惯了,心野了,跟家里人住不长,再说薛老板也叫我回去,就又出来啦,一直跟着他干。”
“你这次去哪里?”
“扬州,那里我们有一个工程,得待两年。”
“你在施工队具体干什么?”
“我现在身体不太好,老板让我管伙食,在菜市场采购,活儿不累,就是麻烦,每天得记账,算账,不过挺锻炼人的。”
乔晨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多学点儿本事,艺不压身。兄弟,我觉着,你一天喝两瓶酒可不是好现象,常言道:喝酒误事。你得把酒戒了,别像你爸一样,你爸的人生可够悲惨的,你要改变你家的门庭,争取达起来,你这么机灵,挺有希望的。”
他两眼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悄悄把酒放进提包里,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