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一天,乔晨接到一个电话,是徐立军打来的,他说去南京出差时,在火车上看见了乔曦,当时乔曦穿一身僧服,跟着俩个和尚路过他坐的车厢,被他拉住说话,乔曦让他转告乔晨,不要为他担心。
乔晨问他:“我哥在哪一个寺院出家?”
徐立军说:“当时我忘了问,也许问他,他也不说,他好像不太情愿跟我说话。”
“我哥走路怎么样?”乔晨担心哥哥的腿。
徐立军说:“看上去正常,走路也不慢。”乔晨悬着的心总算掉落下来。
休班时,乔晨坐上徐立军说的那趟列车,去了一次南京,途中,他在车上走寻两遍,期望遇上乔曦,但他没有徐立军那样的运气。到达南京后,他向市民打听到民族宗教管理局,去那里查询乔曦的下落,工作人员为他查阅现存的档案,却没有乔曦的任何记录,这让乔晨十分疑惑。从宗教局出来,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坐车到附近的县市寻一寻,也没有现乔曦的踪迹。
他不可能轻易找到乔曦,中国寺庙这么多,他能知道乔曦住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一个寺?不过既然有了他的音信,那么他就是活着的,乔晨为此心里轻松了一些。
乔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躲避亲人?即使他出家为僧,也不至于与父母兄弟隔离,莫非他另外还有什么隐情?乔晨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见不见面放在其次,只要他活着就行,剩下的问题就交给时间来解决,时间是最好的应答器,最终会给出明确的答案。他坚信这一点。乔晨回到三原,即把此事放下,专心致志地看书学习。
一天傍晚,信号工区里只剩下四人值班时,做饭的霍师傅把他们请到家里吃饭,他这样做,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自己少做一顿饭,二是加固与信号工的关系。可是这顿饭吃得并不顺畅,中间惹出一个不小的乱子,让他怪怨自己多事,直呼倒霉。事情是这样的:天刚黑时,四名信号工过来吃饭,胡兆宇走在后面,被老霍家那条大黑狗蹿出来,猛不防咬了一口。大家听见叫声,回头打狗,却见那条狗早已松开裤腿跑掉了。乔晨把胡兆宇架进屋里,让他撸开裤管看,只见小腿肚子上留下两道很深的狗牙印子,印出少许血迹,伤口倒不算严重。胡兆宇气得脸色青,喊爹骂娘,老霍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安慰他说这条狗不是疯狗,不会中毒的。吃完饭,老霍赶紧骑上摩托车,驮上胡兆宇去地区医院检查,医生查看一下伤情,给他打了一针狂犬疫苗。
这顿饭让胡兆宇吃得窝心透了。他奇怪,那条狗谁都不咬,怎么偏偏对他下口,难道他中了什么妖邪?
通过这件事,乔晨得出一个结论:人要是倒霉,被人欺负不说,连狗都不放过,也要咬上一口,凑凑热闹。由此看来,人还得讲究运气,看天行事。
几天后,老霍家的那条狗死了,据说是被人下药毒死的,人们怀疑是胡兆宇干的,但胡兆宇死活不承认。
胡兆宇近来喝酒越来越凶,每天握着酒瓶子,没事时就喝一口,如同喝水一样平常。他吃饭不多,像猫抓食,吃一点儿就够。他的体质极度下降,走路不像一年前那么疾风愣怔,现在多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因为酒精中毒,身体出现了浮肿,眼睛一激动就流泪,脸色青紫难看。
没人约束他,他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买了酒喝,酒成了他的依赖。离他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腥气。他父亲来过一次西云博,领他回去休养了半个月。回来后,他喝酒稍微有所收敛,但情绪一直缓不过来。
2ooo年的夏季有些反常,往年七月份西云博只是略热,晚上睡觉还得盖被子,今年却热得受不了,不干活坐在屋里,都沁出一身汗,整个晚上都得露出身子睡。车站的调车员们干完活,就光着膀子坐在树阴下,拿着大茶杯喝水歇凉。大家都说这样的天气不知有什么灾难,有的说可能要生地震,有的说可能要遭水祸,传言搞得人心惶惶,以致大家走路都离围墙远远的,看见阴天就准备防洪的工具。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乔晨正在值班室里看书,电话铃响,他接起电话,一听是邻站值班员打来的,通知他2号道岔转不动,本站的信号工不在,让他们赶紧帮助处理一下。乔晨放下电话,向工长李冲汇报,李冲顺口指派他去处理。乔晨二话不说,拿出工具包,骑上自行车就走。他走低坡上山梁,顺着山路一直往前骑,刚出三里路,就见前方天空乌云密布,像要下大雨。他不敢耽误,蹬快车,挥汗向前。他冲在山路上,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雷,一阵阵靠近,渐渐滚到头顶的上空,忽然“咔嚓”一声,猛不防炸在山坡上,乔晨顿时心慌意乱,没命地骑着车子往前冲,那雷好像跟住了他,追着他炸,左一下,右一下,似乎达不到目的不肯罢休。乔晨把头低伏在车把上,尽量远离天空的距离,以防被雷击中。车子向前飞颠着,叮叮当当乱颤乱响,他在跟雷神赛跑,赢了,就能保住性命。
他偷瞄一眼天空,只见风卷乌云,雷鸣电闪,苍穹似乎承受不住云层的拽力,马上要倾塌下来,果然,一阵呼呼风响,大雨飒然而至,雨点犹如散落的黄豆,毫不留情地打落下来,它横行霸道,令人无可抗拒,就像一群土匪挥舞马刀,大呼大叫,杀人放火。厚重的积云不时被闪电撕裂,把巨大的电光射向大地,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