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因着习武的关系,耳力超过普通人许多。她一边专注地听着台上女子们的演奏,人群中的异动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哎!我瞧那穿紫衣的女子真是眼熟得紧?”只听得人群中一粗犷的声音道。
“嘿嘿嘿......那不是花满楼的新花魁瑶姬吗?你我前两日可还去捧场了呢?你还称其比那国舅爷心头的蓉儿还要美上许多,忘得倒是快......”另一个男子声音如同破锣一般,配合着猥琐的语气,让人听了不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之前说话得男子应是捂住了此人的嘴,只听得断断续续地呜咽声,再无了声响。顾清浅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将目光再次落在台上抚琴的紫红纱衣的女子身上。她的确没想到,一介青楼女子竟也会来参加此次的兰菊会,倒也佩服这位瑶姬的勇气。
擂台前方的纯金沙漏不停地流动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多的女子收了手上的乐器不甘离席。众多人同台竞艺,考得不仅仅是参赛者的技艺,还有那一份心境。若是没有坚毅的心性,纵是曲艺了得,怕也是撑不了太久。
很快,场上的女子只剩下了六名,用琴的瑶姬、顾安蓉、南和娅,和一位吹箫的官家小姐,一位鼓笙的女子,一位拨琵琶的庶人。细细看去,每个人的额间都爬满了细密的汗珠,有的甚至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却仍旧硬撑着。
“呜呜呜呜......”那管家小姐手中的玉箫呜咽了两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得停手,福身退下了擂台。
紧接着,那位鼓笙的小姐也停止了演奏,颓然离开了座位。
二人脸色涨红,嘴唇苍白得厉害,走起路来都有些颤抖,一看便是吹奏过久所致。洞萧、笛子、笙都是耗费气力的乐器,并不适合长时间吹奏,普通女子能撑如此久实属不易。
场上没了纷繁复杂的音色,只剩下瑟瑟浑厚,圆润饱满的琴音,混合着铮铮如裂帛般激越亢奋的琵琶声,时而清澈,时而明亮,潺潺如流水,袅袅似云烟。
顾安蓉用余光瞥了眼场下剩下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可是师从名满天下的琴师鸿良,如今的技艺纵是先生都比拟不了,岂会输给她们?
她不禁加快了抚琴的动作。
右手抹、挑、勾、剔、打、摘、擘、托、轮、拨......
左手上、下、吟、猱、牵、龊、转指、索铃、跪指、半扶......
速度极快,纤纤玉指翻弄间带出的幻影,如同舞动的蝶翼,在空中抖动旋转,看者皆是为之失神,入耳皆为之迷醉。
顾清浅不得不承认,顾安蓉的琴技的确是出挑的。上一世的她第一次见顾安蓉抚琴的时候,心中也是艳羡得紧,追着她传授自己......
思及此此,顾清浅的心顿时抽紧,身遭的气息也冷了几分。
顾安蓉因着耐不过她的软磨硬泡,终是答应教她抚琴。如今想来,顾清浅只觉得好笑,当时她竟天真地以为顾安蓉会用心教她,还将母亲留下的冰弦琴拿出来交于对方。
顾清浅至今也忘不了顾安蓉当时嘲弄的姿态,她低低笑着:“妹妹如今不通琴艺,这琴摆着也是浪费,不如就先放在我这里,也不枉它的名声。”
琴被拿走后,她的苦日子却是开始了。顾安蓉以传她琴艺的名头,用尽各种方法折磨于她。
炎炎夏日,让她顶着烈日,立于百花园中,每根手指上皆坠有数斤的石块,美其名曰:锻炼指力。刚开始,她咬咬牙倒也挺了过去。顾安蓉看着不爽,便开始日日增重,从一斤到两斤,到三斤,到五斤......直至她的手指受不住了才作罢。
而后,顾安蓉又命人将她的十指用棉布缠紧,勒得指尖涨红,关节无法动弹为止。顾安蓉那时说,这种做法会让手指变得纤长,拨琴弦时才会漂亮。
顾清浅不禁伸出十指仔细瞧了瞧,白嫩细腻的手指玉润如葱根,就是这双手还不够漂亮吗?
那时,相府里皆传二小姐艳羡大小姐的琴技,学琴已经到了痴傻的程度。冰盆里取针,徒手在弦刃上拨弄......桩桩件件都如呆儿一般。
经过顾安蓉的这番折腾,她的一双手终是废了。别说是抚琴,就是握笔、绣花等事都甚是困难,更是留下了伤寒的毛病,凡是逢阴雨天,或到了寒冬腊月,双手皆会肿胀如馒头,痛痒难忍。若非后来小舅舅得知此事,费尽心力,用了许多珍贵药材救治,她怕是就会落成残疾。
“铮......”
一声突兀地嗡鸣将顾清浅的心神从回忆中带了回来,她略显迷茫地向擂台上望去。
只见南和娅愤恨地瞪了眼顾安蓉,身前摆着的琴已然断了两根弦,无法再继续弹奏了。想来是受了顾安蓉琴音的影响,以致她乱了心神。她遥遥地看向座首的南明帝,瞬间敛去了脸上的怒意,拂裙起身,优雅地下了擂台。
皇室中人便是如此,不论何时,在子民面前都要保持高傲矜贵的仪态。
顾清浅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那名弹琵琶得庶民女子也离了场。偌大的擂台上剩下顾安蓉与瑶姬二人单薄的倩影,倒显得分外空旷。
瑶姬闭着眼,抖动的睫翼印在艳丽的脸上竟让人莫名的安心,如同从她指尖流出的音符一般,温润娴静,好似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流窜至四肢百骸,言语难以名状地舒爽。
与其相反,顾安蓉的琴音高亢而激昂,让听着为之振奋,仿佛面前便是激流勇进的险滩,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