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燃冷眼看他,忽然闻到一丝不太明显的酒精味,掺杂在微凉的夜风里。
她心中一惊,蹙起好看的眉,问:“你喝酒了?”
林棠波紧紧端详着她的眉眼,良久忽然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将枪口放下,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笑意,“看你吓的,我还以为言淮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
这个疯子,原来是故意吓她。
时燃提到嗓子眼的大石头,瞬间噗通落地,面上却装作冷静地样子,冷冷道,“彼此彼此,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林棠波没理她。,他似乎真的喝了不少酒,身形踉跄了几下,随意拉了把椅子坐过来,用衣角擦拭了下枪管。
刚才那一刻,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他是真的动了杀机。
然而在看到她蓦地睁开的那双眼睛时,他忽然想起记忆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面藏着太多说不清的秘密。
一时间,居然有些下不去手。
“睡吧。”
他似乎有些倦了,将毯子随意地盖在自己身上,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手上那把枪却始终没有离过手。
时燃对于他这段时间的喜怒无常早已习以为常,心中也明白林棠波必然不会给她逃走的机会,所以,他们也只能这样尴尬地共处一室。
但好消息是,林棠波并不是真的要杀她,这就说明,她还有利用价值,最起码到达缅甸前的这段时间,是安全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孤男寡女,即便再有不便,她也必须强迫自己睡觉,养足精神等言淮来救。
清水河口岸与缅甸山水相连,是云南省连接东南亚最为便捷的通道之一。
天刚蒙蒙亮,就有操着当地口音的男人来敲门,林棠波最先被声音吵醒,立刻就揭开毯子过去开门。
时燃醒来,就听到他用流利的云南方言和那个男人交涉着什么,不一会又回到了屋子里。
两人眼神在半空中交汇,林棠波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扯起嘴角,“听到我会这里的方言很惊讶?”
时燃默不作声地下了床,没吱声。
惊讶的确是有的,但她并不想在林棠波面前表露任何情绪。
这个会玩心理战的男人,一旦看出她情绪上的弱点,后果不堪设想。
中年妇人临走前给她打了盆清水,还送来些可以饱肚子的吃食,她慢条斯理地洗掉脸上的灰尘,在床上坐下。
没有筷子,只能不太讲究地用手抓饭吃。
林棠波出去了一趟,再次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套当地妇女常穿的花裙子。他将衣服随意扔到床上,却并不打算填饱肚子,一转身,坐在那张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喝酒。
时燃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这几天,他喝酒的次数明显多过吃饭和睡觉,这说明,林家或是言淮那边给他施加的压力不小,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要带她出境。
想到这里,她心情顿时愉快了很多,连嘴里的手抓饭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林棠波不知道想起什么,安静了一会,才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能在言淮眼皮子底下把你绑走,又把你带到这里来么?”
他自顾自地说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因为你们所有人从来都看低了我。”
时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张口,“我记得,似乎你母亲是云南人。”
林棠波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眼神忽然染上一丝怅然。
“没错,她是云南人。自从我会说话开始,她就一直在教我说云南话。以前我很不明白,明明林家生活在内陆,江南的吴侬软语多好听,偏偏要学这种生涩的方言。”
“其实,这是她为你安排的一条后路。”时燃适时接上他的话,“这边的人大多心思单纯,不善钻营,如果会说他们的方言,能让你更快地取得当地人的信任,从而大隐隐于世。”
林棠波神色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时燃又重新低下头去抓饭,“你母亲,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林棠波又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她的确很好。只可惜,走得太早。”
吃过饭,之前来敲门的那个男人再次来催。
时燃换好衣服后,被林棠波用一次性针管注射了一管白色药剂,她不问,他也不说是什么,两人之后就随那个男人出了门。
登船的地点是村子附近一处很隐蔽的山口,汽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连遮阳的篷子都脏兮兮的,座位上的油漆也掉的七零八落,让人不免有些怀疑,这样的设备是否能载这么多人顺利到达目的地。
然而即便如此,通行费还是高昂的令人咂舌。
林棠波给了船主一只装满钞票的小箱子,如此丰厚的船费,让他们顺利坐上了最好的座位。说是最好的座位,其实也只不过是靠近窗户,能少闻些汽艇上的汽油味。
偷渡出境的几个乘客,容色各异,大家都保持着安静,除非必要问答,并不多言。因此,林棠波对外自称他们是一对兄妹,倒是没有人怀疑。
时燃渐渐明白,林棠波出门前给她注射的那管药剂是什么作用了。
从上船开始,她渐渐觉得胃中一阵恶心,力气渐渐消失,连喝水都是林棠波端着水瓶,放在她嘴边才能喝到。
此刻她虚弱地倚着座位,任河风吹拂面颊,一股凉气从脚下传遍全身。
林棠波明显比前几日更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