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渊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探了探即墨央的鼻息,稍稍放下心来,“气息很弱,得赶紧回去!”
他跟暮摇七手八脚地搬开即墨央身上的砖块,即墨迁跪地将皇兄缓缓抱起,见尘土与血污糊了他满脸,身子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心中大痛,抖着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试着唤了两声:“皇兄,这就带你回宫。”
沛渊俯身接过即墨央,大步朝外走,边走边对暮摇说:“我留一队人,送你跟原山。”即墨迁站起身朝暮摇点了个头,也随着沛渊匆匆离去。
暮摇目光追着他俩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地招了招手:“原山,我们也走吧。”
没人回话。
暮摇疑惑地回过头,就见原山一脸惶惶地站在她身后,阿狸趴在他肩上,拉长了脖子想去嗅他怀里的东西。
暮摇心中一凛,疾步走过去探头一瞧,原山怀里抱着的果然就是早应葬身火海的那个婴孩!
“你……这……”暮摇大惊失色,“方才你丢进火里的是什么?”
“是,他的脐带和胎发……”原山垂着头,把声音压得极低,“二小姐,我,我不能……这孩子,是公主亲手接生的,我不能……”
公主?公西妙成吗?他们怎会又在一起了?
暮摇愣愣地看着那孩子,没了襁褓,他只有原山半截手臂那么长,像只小猫仔似的,冻得泛红的小脸皱巴着,也不知是在熟睡还是昏睡。
这孩子竟然没死。那阵法如何又破了?大皇子想要逆转让鬼门消失,可成功了?如此欺瞒会不会再惹祸端?
暮摇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原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跟妙成如何遇见如何逃难,暮摇东一句西一句地听了个大概,领着他往外走。“今晚先回将军府,你以前的厢房还空着。大哥和义父今夜都在宫里守着,这孩子……”
“二小姐。”原山停下脚步,站在一堆焦土之上,抬眼看向暮摇,他本是极和善的面相,此时笼在细碎月光下,神情凄婉哀怜,一如悲天悯人的佛。
“虎毒尚不食子,若我们人用幼子之命换苟且度日,实有违天理啊。”
暮摇心中狠狠一震,艰难回转过头,“走吧,你快走,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当晚回府已是深夜,暮摇草草梳洗后就躺下了,做了一夜的怪梦,到第二日清早沛殊来找她时,还晕乎乎的没缓过劲来。
“又做噩梦了?”沛殊一眼即知,坐到她身边接过青黛递来的温热布巾给她擦了擦脸,“听说你昨晚被一只怪鸟抓走了?”沛殊昨晚也是被人拖回屋的,晨起才听说了此事。
暮摇回了点神,转眼瞥了瞥沛殊,“没有的事,下人们喝多了,看花了眼。”
“没有吗?”沛殊也糊涂了,“他们还说打了两次雷,声响震天。可我什么都没听见。”
“也就是放鞭炮而已。”暮摇不愿再谈这个,翻身下床,忽地想起了什么,抬头朝窗外望了望:“芒……在外面吗?”
“谁?芒大人吗?”沛殊不知暮摇为何会有此一问,“他不是跟在父亲身边吗?听说父亲昨晚护送皇上回宫,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暮摇此刻彻底清醒了,苦笑道:“义父本打算昨日就送我俩上山的,谁知因祸得福,看来我们还能再留几天。”
沛殊听得一愣,继而不开心地瘪嘴,“都十二月了怎么还要我们上山?年前不是还有好多事要忙吗?今年又有了新嫂子……”
说到这个新嫂子,暮摇蓦地想起来了,“昨夜大哥也没回来吗?”
沛殊摇头,“没呢,听说大娘一早就去看清逭公主了,怕被人说神鹰府怠慢新媳妇。”
暮摇连忙起身,“不早说,还愣着干嘛,我们也得去啊!”
等两位没规没矩惯了的小姐赶到新修的菡萏院时,大夫人公西芊落跟清逭已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了。这菡萏院虽是赶时间造出来的,可功夫做得细致,花木扶疏,景色宜人,枝头上各色梅瓣争奇斗艳,清香四溢。
暮摇带着沛殊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妹妹见过嫂子。”
清逭捂着嘴笑:“别别,还是叫我清逭吧,叫嫂子太别扭了。”
暮摇见她神清气爽,半点怨气也无,不由得暗自诧异,这位公主也真是位奇人,新婚夜新郎官儿没回家,竟不会生气?
沛殊依言叫了声公主,大夫人见她俩来了,又说了些妯娌相处之道。清逭面上嗯嗯地点头,微侧过身,低声问暮摇府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出府有什么限制之类的。不待暮摇回话,有下人急匆匆来报:“大夫人,宫里来人了,要找二小姐。”
“哦?”公西芊落扫了眼暮摇,起身,“走吧,我去看看。”
清逭一跃而起,“我也去我也去,宫里的人我大抵都认识!”
宫里又来人找她?暮摇暗自揣度了一番,实想不出谁会在此时来找她。等众人出了中庭,步入前院,远远地便瞧见一个宫装女子站在树下候着。
“咦,怎么是她?”清逭皱了皱眉,停下步子不想再往前走了。暮摇不解,问道:“公主认识此人?”
“一个冷冰冰的老婆子,”清逭转过身,不高兴地嘟囔:“以前皇后扔给我母妃的,晚娘脸说话也不中听,这么多下人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她。我走了,别跟她提起我的事。”
暮摇怔怔地看着清逭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感叹,要论起不守规矩,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