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这次回来一路上封锁了消息,大家只知道三王爷华泓似乎正在赶回京,并不知她跟着一块回来了。
到了京外,她只往宫里递了折子,以致于南王府的人并未来得及到城外迎接南王棺椁。
等到姜予与楚云回到南王府时,京中那比南陲大了两倍有余的南王府,此时一片素缟绢白,在夜色的笼罩下格外醒目,隐约有悲痛的哭泣声自里头传出。
看到府中布置着白幡肃穆冷寂,跟在姜予身后下了马车的楚云愣了一下,脚底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姐姐,阿爹他……”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姜予。
南王楚正萧战死的消息早就传回来了,可那时他始终不相信他那无所不能的阿爹已经战死,现在看到那些白幡素布,他才恍惚地认知到阿爹真的死了……
姜予回头将少年那张从震惊到悲恸的脸望着,点点头。
她抚上少年的肩膀,“云儿,以后南王府就要靠你撑起来了。”
楚云愣愣地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他飞快地转过身,姜予就看到他那消瘦的肩微微颤动起来。
然后他撒腿往灵堂里跑去。
瞥见这一幕,跟随姜予一同从南陲回来的人纷纷鼻酸,连同夙愿和楚六叔都红了眼眶。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随在楚正萧身边的将士,南王战死时他们还在隐忍,可看到亲属的悲痛却险些忍不住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鏖战就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家人。
可死后亲属的悲痛却无人得知。
姜予目光从他们面容上扫过不置一词,撩开入城换上的将袍提步入内。
楚六叔和夙愿等人压了压眼角齐齐跟上。
南王府大厅已然布置成了灵堂,楚正萧的棺椁便放在正中,姜予进来时,楚云抱着一素衣妇人跪在地上几乎哭的昏死过去。
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白衣孝服的妇人,没有着妆素颜朝天却不能掩盖那姣好的面容,她此时也红着眼眶小声啜泣着,在她身侧有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同样的孝服跪坐在蒲团上眼泪默默地流着,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颇让人怜惜。
“大姐儿回来了?”那美艳妇人先看见了姜予,她擦擦泪便上前迎两步。
听见她的话,棺椁正前哭得昏天暗地的妇人在楚云的搀扶下回过身来,看见是自己的女儿,她直接扑在了姜予的怀里。
“我的榕儿啊……”她哭喊着,面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哪里看得出是昔日的南王妃。
楚云在旁扶着她,少年的面上也有泪水的痕迹,但想起姐姐的话,他偷偷把眼泪擦掉了,只剩下通红的眼眶。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望向活着回来,代替楚正萧将要继续戍守南陲的姜予。
姜予始终抿着唇,不发一言。
却默默红了眼。
注意到她手臂上还有伤,南王妃也就是她的母亲终于放开了她。
“姐姐,大姐儿回来了,你就安心吧。”说话的是那美艳妇人,她说着便上前搀扶过南王妃好声劝慰。
姜予盯着她看,脑海里却将她的身份过了一遍。
这个人就是楚月的生母,南王侧妃徐氏。
她旁边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便是笑到最后的楚月。
楚月现如今年纪不大,着一身孝,却已见媚骨,恰此时柔柔弱弱的哭着,让人有一种柔媚之感,便是见惯了各种世人的姜予,初见之下都有惊艳之色。
难怪华泓会喜欢她。
姜予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灵堂内的众人哀恸的哭着,好一会儿才逐渐安静下来。
徐氏捏着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搀扶着南王妃,跟姜予说:“大姐儿刚回来,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收拾房间,先休息下,晚会再开家宴。”
“侧妃叫我什么?”
姜予没动,清冽的眸子直视着徐氏。
众人一愣。
徐氏也愣了。
“大姐儿……”她喊一声想说什么。
姜予却淡淡打断:“我乃圣上亲封的郡主,现掌管南王十万大军,侧妃非我生母,还是不要这样叫我的好。”
此言一出,四周再次静了静。
南王妃向来性子柔善,见状便有心打圆场做个和事老,但她刚准备开口,却见姜予那清澈见底的眸子瞥了过来,当即怔住。
徐氏面上有些难堪,那双水眸更红了,却做出一副柔弱被欺的模样,朝姜予一行礼。
“是,妾身知错了。”
好似被姜予欺负了。
可姜予本来就是要欺负她;见她故作委曲求全的模样,姜予仿佛不知,将目光从她身上拿开,不再理会她。
徐氏拧着帕子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差点让她绷不住性子。
但到底她忍了。
早在楚云好端端的回到灵堂上,她就知道,暂时她只能忍。
寻思着,她捅了捅楚月,让她上前给姜予见礼,现下姜予是南王府的顶梁柱,有权有品阶,万万不能得罪。
楚月心有不满,但跟亲娘一路的性子,便故作柔善的上前要行礼。
而她刚福身弯腰,姜予却好似没看见,直接走过去扶住南王妃,道:“母亲莫要哭了,女儿扶你回房休息罢。”
南王妃看见楚月的小动作,秀眉一皱便要让她先去扶楚月起来,但姜予却已架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往外走。
楚云和楚六叔等人自然一概跟上。
一时间,只剩下楚月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动作,尴尬地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