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均从西暖阁里起身,向李源宏道恩。罢了,他抬头,望见李源宏面上的不豫之色,便问道:“皇上不是去了恪妃娘娘宫中?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李源宏冷嗤一声,道:“还不是那个秦氏?朕横竖都想不通,同样是权势在手,怎么她偏偏对你情有独钟,却对朕推三阻四?她嫁于贺桢后,可心仪于你,却不可心仪于朕?”
谢均闻言,有些哑然。“皇上……莫不是以为,秦女佐,真的是只欢喜臣的权势吧?”谢均试问。
“不然?”李源宏声音冷淡,“莫非,她那样的女子,还会瞧上除了权势之外的东西?”
谢均摇摇头,叹道:“皇上,你若当真欢喜她,便不会是如今这样想法了。您乃天子,自是不必去了解一介臣女,也不会对她太过上心。既如此,不如放手吧。”
李源宏笑起来,道:“若朕偏不呢?那秦氏三番四次拒绝了朕,朕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新奇的很。朕偏不信了,不信她会不为权势所动。朕瞧她现在,就是在欲拒还迎。”
谢均微微蹙眉,劝道:“皇上,微臣有一言,兴许有些冒犯天威,不知该不该说。”
“均哥说罢,朕不怪罪。”
“皇上,您如今想要纳檀儿为妃,并非是出于情爱,而是因着您不想折损了天子之尊的威严。若她乖觉顺从地入了宫,您立刻就会将她抛之脑后。”谢均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既如此,又何必折腾这一趟呢?”
李源宏闻言,瘦削的脊背陡然挺直,一副被冒犯的样子,眸光冷如冰似的。“均哥倒是好心思。”他的笑意,微微发寒,“均哥怎的知道,朕不是真心的?”
谢均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的,便道:“微臣失言,请皇上降罪。”
李源宏轻嗤一声,歪倒在椅上,蹬退了皂靴,道:“罢了罢了,朕不治你的罪。朕只是想听听,如何才算是‘真心’?”
谢均答:“等皇上何时发觉檀儿真正的性子,不再单单说檀儿是个‘爱慕权势’之人,那便是皇上动心的时候了。只不过,皇上日理万机,想来是无暇细查的。更何况,皇上乃人中龙凤,檀儿匹配不得。”
李源宏被他逗笑了,如醉了似的哈哈大笑道:“均哥,你还真是句句都防着朕。……算了,也是难得,朕少见你这副模样。你走的时候,切记得把披风带上,小心着凉了。”
“谢皇上关怀。”谢均道。
李源宏视线往下一垂,隐约瞥见谢均的袖口里,似乎有个小匣子,只半只巴掌那么大,瞧着像是厨房里头拿来盛糕点的瓷匣。
,你都是将要而立的人了,怎么反倒和孩童一般,在袖子里藏起糕点来了?莫非是你府中的厨子做的太对你胃口,你连路上都要吃上几口?”
谢均笑道:“见笑了,确实是这糕点味道不错,均贪了几嘴。”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长公主殿下来了。”
旋即,便是武安长公主幽微的询问声:“皇兄,均哥可在你这里?”说罢,还气喘着咳了一声,些许是夜风吹拂所致。
李源宏与谢均的神情,都是一凝。
李源宏从来都知道,武安对谢均很是长情。但他并不希望妹妹执着于谢均,恰恰相反,他更希望武安长公主可以放手。
他与谢均自幼一起长大,当然了解谢均的性子。谢均若是对武安有哪怕那么一丁点的心思,他早就会答应迎娶武安了。直到如今谢均还未松口,可见谢均对武安是毫无意思的。
李源宏压低了声音,偷偷对谢均道:“均哥,你从后头出去,朕便说你没来过。在武安那里,你也记得别说漏了嘴。”
谢均忍住笑,道:“如此,微臣谢过皇上。”
说罢,谢均便从后门出去了。
谢均前脚刚走,后脚武安长公主便进来了。她左右张望一阵,见景泰宫里再无旁人,忍不住道:“怎么均哥不在?我听晋福公公说,今儿个均哥入宫来了。”
正在御前伺候的晋福,额头上立刻涌出了两滴冷汗,滚圆的脸一片惨白。
今日相爷确实是入宫了,长公主有问,他怎敢不说呢?
可看皇上的意思,却是要瞒着长公主这件事了!
李源宏咳了咳,道:“朕今日可没叫均哥入宫来。”说罢,他眼皮子一抬,故作冷刻道,“晋福,你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尽心了。平日怠慢朕,如今还敢欺瞒长公主!”
李源宏这一声,叫晋福圆躯一震,立刻自抽着巴掌跪了下来:“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听错了,在长公主面前乱说话!皇上就割了奴才的舌头吧!”
李源宏挥挥手,道:“武安,均哥不在,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武安长公主流露出一丝怨怼,小声道:“皇兄莫不是与均哥串通好了吧?”
李源宏道:“怎么会呢?”
长公主的眼帘垂落下来,眼底有一丝失落。
丽景宫。
恪妃赏给秦檀的枇杷,吃起来滋味甚好。这枇杷是南边上供上来的,真是时令的水果,外表瞧起来金澄澄的,味道也是酸甜可口,又分给了红莲一个。
夜色有些深了,外头传来了宫女的声音:“秦女佐,二殿下又来瞧您啦。”
秦檀微惑,但还是擦了擦手,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