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麟城闻言一愣,滚在喉头正欲出口的话却被萧锦棠轻飘飘的堵得梗住。少年帝王冷漠的言辞仿若对他当头棒喝,他怔了怔,心下忽的犹豫起来。
死谏一词委实太重,自古以来为臣谏言都应出自庙堂之上,为臣者唯有与君王在社稷之事上出现分歧才以谏言。而以死谏言这种事自大周开国以来都没发生过几次,除非是帝王一意孤行且错的离谱才有臣子愿意死谏。而此事不过只是宫闱内事,犯事之人不过是一个深宫太监罢了。楚麟城犹疑片刻,正欲咽下口中之话时却遥见萧锦棠一脸漠然的看着匍匐在他脚下请求开恩的仆从们。
“听不懂话么?还不快将这些贱奴拉下去免得脏了圣上太后的眼!”穆太后贴身的侍女不耐的皱了皱眉,侧首间见她眉心微皱,愠怒之意不言而喻。
一旁的北苑侍卫偷瞥了穆太后一眼,见太后神色不悦,又见着瘫软成烂泥一般的北苑管事,心下更是恐惧,生怕办事不利撞上了太后的枪口。饶是北苑一众宫人哭天喊地,也值得咬紧了牙低声吆喝着将他们拖下去。
那北苑管事已是心如死灰,他身后两个侍卫架着他胳膊想将他拖走时竟是连半声讨饶的话也说不得了。他心想着只希望这个行刑的人心地好些,能将他快些打死免得活受罪。可就在他即将被拖出走廊时,却听得戏兽场里一道声音似惊雷一般炸起,惊得拖着他走的侍卫的脚步都是一踉跄。
“是!臣愿以死谏之!”楚麟城忽的抬头仰视看台之上的帝王,少年逆光而立因此看不清表情。楚麟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只觉那身影孑然森森。他收回目光,转而瞥向了他身侧站着的女人,女人衣袍华美,高耸的发髻斜簪着一支鎏金嵌鸽血步摇,日光下那凤口坠珠如血光刺目。
他收回目光,忽的双膝跪下,肃拜道:“恕臣无知,臣不知北苑人等犯下何等罪过,竟要被杖责至死。”
“奴才们办事不利,难道不该打死?”穆太后身侧的侍女冷冷一笑,还未等主子应声便先抢了口。楚麟城闻言皱紧了眉,心道不过一个婢女便有这等嚣张气焰,可见穆太后在宫中究竟势大到何种地步。
“淑乐,闭嘴!”
淑乐话音刚落便听得穆太后一声怒斥,她被这声怒斥吼的愣了愣神,才如梦方醒一般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她是太后的陪嫁丫头,是太后的心腹。地位超然连在这宫中连福禄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且太后又是继后,自先帝沉迷修仙,偌大的凤仪阁里,能陪着太后的只有她一人,故穆太后待她不似主仆更似姐妹。
她拥有了曾经的皇后,当今的太后的全部信任,自是目中无人。而这时她才想起,台下的少年将军可是死谏。臣谏与君,这等场合,她一个婢女贸然出言岂不是找死?
还没等淑乐跪下讨饶,一直漠然旁观的萧锦棠却忽的开口:“说的不错。连堂堂二品禁军统领的谏言都能插上一嘴,淑乐女官指点江山的架势倒比孤强了不少啊。”
萧锦棠说着说着竟带了丝笑意。淑乐面色一白,自萧锦棠登基以来便听闻宫人说这位新皇沉默寡言脾气乖戾。她惶然垂首,又瞧见地上的一滩血,想起了方才北苑管事绝望的叩头,心中又惊又惧,一个踉跄便跪下了。她此时不敢再开口以免多生事端,只能看向穆太后求助。
穆太后被她渴求无助的目光一望,面上更是红白不定。奴婢妄言君臣之谏,犯下的是铁板钉钉的死罪,但自己却不能没了她——
若是在这深宫里没了自己的心腹,这宫中长夜森然凄冷。无数的眼睛在这血涂的宫墙外盯着自己……穆太后抿了抿唇,她早已知自己的一生已经注定在这四四方方的院里度过,而自己身边若是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的话又该如何挨下去?淑乐虽犯下死罪,可她跟了自己十年!
思至此处,穆太后涂着蔻丹的指甲攥紧了胳臂上挽着的披帛。她看着这个匍匐于地的侍女,正欲开口,却听得萧锦棠声隐含笑,语调冷冽如刀:“倒真是个没用的奴才,倒和这管事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呀。”
淑乐听得冷汗直冒,圣上说自己无用,那北苑管事也是无用……
而穆太后一听得这句话,原本想好的说辞却半分也说不出口了。无用不得力扰了主子欢心的奴才拖下去杖责可是自己亲口说的。
淑乐见穆太后面色骤变,恍然一想才理解了圣上言语之意。她思至此处,不由得猛然抬头,却正撞上了萧锦棠含笑却肃冽至极的眼里。她无端的打了个寒战,恍然间她才想起自己竟在正视圣颜!
而萧锦棠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她怔怔的移开目光,目光却不受控制的看向地上那滩还未干涸的血迹。
“淑乐女官方才怎么说的呢?”萧锦棠说着顿了顿,像是想了片刻一般才悠悠重复淑乐的话道:“还不快将这贱奴拉下去?”
淑乐闻言惊恐的看向穆太后,她想大声喊叫,却被身后的站着的侍卫捂住嘴架着胳膊往后拖。淑乐纵使平日里再蛮横,此时也不过是个受缚于人的女人罢了。穆太后见她双腿乱蹬双手胡乱的扒住侍卫的腕甲想让之放手亦是心急如焚,她正欲开口命令侍卫放下淑乐时却听得戏兽场上里的少年将军朗肃道:“臣以为,事分大小,凡事应论法处置。陛下如此草菅人命,实为人诟病!”
楚麟城语出惊人,那拖拽着淑乐的侍卫闻言也不敢再动,生怕萧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