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酒馆的门口,人员密集,他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或坐或站地拆卸武器,擦拭枪头。独眼龙神气活现地从里间踱步而出,他冲着门前的部下大手一挥,站在门口负责迎客的两个小厮点头哈腰地冲进里面,抬出一张六十公分高,五十公分宽,长为一百六十公分的矩形桌子,端端正正地摆在门口上方的招牌下面。
独眼龙拔下嘴里叼的那根细长的牙签,捏在手里,签头指着对面围观的人群,目不斜视地环顾四周,然后弯腰捡起摆在地上等候擦拭的一把汤普森冲锋枪,随手扔到长形方桌上。
面对独眼龙的公然挑衅,对面横眉怒目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独眼龙盛气凌人地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被马队长扣住的罗树林看到眼前这架势,忍不住停下蹒跚的脚步,眯起那双老花眼,回头盯着独眼龙。
独眼龙立马收回架在桌上的那条腿毛浓密的小腿,支起半身,一边拿牙签鼓捣他那满口的老黄牙,一边指着罗树林吼道:“咦,你这老杂毛!看什么看,再看我挖出你的狗眼。”
罗树林没想到那些王八蛋这么蛮横,敢怒却不敢言。他转移视线,不再理会对方。独眼龙气呼呼地回身入座,转头冲着后面的部下挥挥手。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厮吃力地端着一个沉重的簸箕,迈着碎步,走到他面前。将簸箕里满满当当盛放的子弹,哗啦啦地往桌上倾倒。
满桌金灿灿的子弹顿时呈现在人们面前,手下们立即围着桌子,开始往各自的弹匣里压装子弹。对面的吃瓜群众以及公然跟他们对峙的一小撮反动派见状,忙不迭地转身进屋,手忙脚乱地关门拉窗,反锁盖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因为他们手持的武器跟独眼龙手中那把汤普森冲锋枪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独眼龙看到这些胆小鬼们纷纷躲进他们的老巢,随手捡起一个弹匣,端起他那把钟爱的轻机枪,一边大摇大摆地离开座位,一边熟练地把弹匣压进枪体。他走到街心,枪口指着前方,食指紧紧压住扳机,毫无目标地狂扫一通。
哒哒哒一阵密集的枪声响彻街头。子弹所到之处,玻璃门窗支离破碎,店铺门口悬挂的广告牌上下翻飞,斑驳的墙体灰尘四起,弹痕累累。对面紧闭的房门,加固的窗户,毫发无损。人们安静地躲在房间里,听独眼龙装逼。
“好!龙大威武神勇!”场上欢声雷动,围观的部下纷纷鼓掌喝彩。独眼龙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转身掉头回到自己的座位,更换弹匣,准备下一轮的精彩表演。
巡逻队们仿佛一只只惊吓过度的野猴,畏畏缩缩地迈步向前。马队长再次提枪捅了捅发愣的罗树林,低声发出命令:“还不快走!你打算站在这里等着挨枪子吗?”
罗树林回头望了一眼,犹豫不决地移动脚步,往安全的地方走去。马队长松开了扭住他的那只手,也不管身后的队形还有没有继续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任由队员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人命关天,他已管不了那么多。
他们所路过的对街店铺,那一扇扇厚重的木门后面,陆陆续续地传出枪械拉栓上膛的声响。马队长丢下罗树林,带领手下的巡逻队,慌不择路,拼命地往营地的门口狂奔。守门的士兵缓缓开启那扇锈迹斑斑的铁丝门,劫后余生的巡逻队员们蜂拥而入,他们就这样完成当天的巡逻任务。
罗树林气喘吁吁地追上去,徒手扒开即将关闭的铁门缝隙,一脸苦相,哀告连连,“长官,我是一名教员,教育部任命的校长,麻烦你开门”
他一边央求,一边伸出拐杖堵住门缝,右手连忙伸进裤袋里掏出几个银元,使劲地往里塞钱。见钱眼开的哨兵为了拿到他塞进的银元,只能开门取钱。罗树林急忙收起拐杖,满脸堆笑地钻到里面。
拿钱的哨兵乐滋滋把他带到营长的办公室,他一股脑儿地从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证明材料,还有身上仅存的一块怀表,卑躬屈膝地呈到营长的面前,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地打招呼。
“团座您辛苦了,老朽有事相求,不知”
营长头也不抬,兀自低头审查罗树林摆放桌上的文件。他简单地看了一眼后,十分厌恶地把那堆材料扫到一边,伸手抓起桌上的怀表看了又看,时不时地放到耳朵旁倾听时针走动的声音。
“你想过关卡是吗?最近每个人都想离开这里,连我都想解甲归田了!”
“呵呵,团座英明,想必不久的将来定会官升一级!”罗树林奉承。
营长随手从那堆散乱的材料里,捡起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可是你开的放行条好像没什么卵用啊!”
罗树林大惊,“怎么可能?这上面不是盖有政府的印章吗?”
营长丢下纸条,冷笑道:“你老糊涂了吗?你怎么拿共党的放行条通关?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嘛!这里是国军的地盘,条子要盖国民政府的公章,我们才能放人!”
“可是在下已经向教育部提交辞呈,家中妻儿老小苦等我退休,回家养老。条子要盖上国民政府的印章,恐怕也要等上半年。这其中舟车劳顿,我可经受不起啊!”
“我才不管你这些,只管奉命行事。你有困难可以向教育部申诉,也可以跟国民政府讨说法。”营长看着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罗树林,伸出三根手指头,“不过,你要走可以,但是必须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