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饭菜都上来了,东方瑶亲自拈著替裴子元布让,知道他素来喜食鹿肉,便特特嘱咐厨房用蜜酒淋上烤了,出锅时再拿香草、牛乳清拌,才觉味道嫩而不腻。
裴子元看上去人不大,吃的还不少,唇边不自觉便滚上一层油,嗯主要是自己做的好,东方瑶心想。
“国子监里的饭食比姊姊和兄长家的逊色多了。”裴子元又小小嚼了一口鹿肉,赞道。
“好吃呀?”东方瑶最近在厨艺上突飞猛进,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大夸下海口:“下学了没事的时候就常来,我再给你做羊肉、驴肉!”供应这点鹿肉她还是不差钱的。
“真的?”裴子元一喜,澄澈的眸子里光彩湛湛,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反应有些失态,忙正襟危坐,不好意思道:“姊姊身子重,子元不好麻烦姊姊。”
崔城之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偏偏还当做没看见似的笑道:“无妨,下次我亲自招待你,如何?”
小家伙看起来最近老喜欢往自己家里跑,连玉莲都看出了端倪,调侃道:“我瞧裴郎君看重的可不止这一盘烤鹿肉!”
“你也看出来了。”
东方瑶由玉莲搀扶着进了屋,歪在榻上靠着休息。
玉莲笑的眼睛都眯起来,颔道:“上次裴郎君来的时候,不过和沅娘子见了一面,这次裴郎君来,却是问了郎君一遍,又问了娘子一遍!”
裴子元和崔城之在院子里的时候,他们交谈的内容玉莲倒是听见了一二。
“我怎么没听见?”东方瑶怪道,她的确觉得子元一进屋的神色有些不对,看来还真的跟沅娘有关!
玉莲眨眨眼:“您那时候在忙着布让呢,哪里注意这个了?”
好个裴子元,这是摆明了要拐走她的小外甥女儿?
东方瑶唇一笑,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果真如此,倒也不是为一桩好姻缘,只是这两人家中亲热俱已不在,日后在长安难免艰难些。”
沅娘是东方瑶的外甥女,当年盛家败落之后,母亲的妹妹盛十六娘嫁到了偏远之地浙江淳县,二十岁上的时候生下沅娘,二十六岁便患病去世了,只留下沅娘和她一个弟弟,不曾想因为家中拮据,家中唯一的男丁也去世了。
沅娘今年十五岁,尚未及笄,因为东方瑶这位十六姨母嫁的远,沅娘好容易才被东方瑶带到长安,怜她身世清苦,东方瑶想为沅娘择一户书香门第,首先人品端正,也无需是什么簪缨世族,能待沅娘好才是最重要的。
子元这孩子虽说人品不错,可说到底沅娘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东方瑶虽偏爱裴子元,却也不想委屈了沅娘
这走着神,便听门外有温软的声线响起:“姨母休息了吗?”
东方瑶忙回过神来,手从肚皮上挪开,说道:“沅娘进来罢。”
只见软帘挑开,走进来一个身着月青色蹙金疏绣百褶裙,头绾坠马髻的少女,她生的十分娇小,眉眼清秀,上来先给东方瑶见礼:“沅娘见过姨母。”
语气温柔,举止端庄。
东方瑶是越看越喜欢,只可惜身子重没法上前,便让玉莲将她快扶起来。
沅娘坐定了,和东方瑶笑着说了今日在大慈恩寺如何礼佛、如何吃的斋饭,末了还和周侍郎的女儿看了一处寺里的一场戏法,十分有趣。
“这是沅娘为姨母求的平安符,”沅娘从袖中掏出一样,盈盈一笑,露出两个尖尖又可爱的小虎牙,“大师说戴了可保姨母的生产顺利,必定是母子平安的,姨母一定要收下。”
东方瑶接过来,摸着上面的穗子,心里顿时一暖,“好孩子,你有心了。”
沅娘面上飞红:“姨母说着话可是折煞沅娘了,如果没有姨母,沅娘现在现在定是如蓬草似的飘零。”
还不知道会被叔婶逼着嫁给哪个恶霸呢。
她心中十分感激东方瑶,当初只以为母亲的外家早就没有人了,也从未见母亲回家省亲过,如果不是东方瑶派人来找她,她竟然都不知道名扬天下的宁国夫人就是她的姨母!
虽说她母亲只是庶出,但是东方瑶已经无亲再寻,因此哪怕隔着一层,东方瑶也将沅娘视作了唯一的亲人,她叔叔婶婶一听是宁国夫人亲自派人上门来寻亲,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待东方瑶找他们算账,就卷铺盖离开了淳县,逃之夭夭了。
聊了一时半刻,沅娘不好再打搅东方瑶午休,因为自从东方瑶怀孕之后,总是昏昏欲睡的时候比较多,故而她懂事的辞了东方瑶,退了出去。
崔城之走进来,发现东方瑶正靠在榻上,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他悄悄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只绣绷。
感觉到床边凹陷下去一块,东方瑶飞速的收起来绣绷藏在身后,若无其事道:“子元走了?”
崔城之眼神瞥到她微红的脸上,笑道:“适才走了。”
又笑着挑过妻子的脸来:“瑶儿在藏什么,还不许我看?”
东方瑶拍掉他的手,说道:“快些休息罢,你下午还要去去皇城呢。”
“不去了,”崔城之神色温柔的抚上东方瑶的脸:“在家陪你好不好?”
“真的?”东方瑶想了想,又说道:“怎么了,怎么忽然不去了,你不是有事要和韩侍郎商量吗?”
就是之前他对自己说,琉球使团到长安进贡以及参观一事,据说还要有使者留京,似是要进国子监学习。
崔城之觉得她的手有些凉,便放在手里捂着,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