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回到酒店,收拾好东西后便驱车离开——山间景色虽然美好,他们却已经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他们下午出发时天气还算不错,可没过多久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单薄的云层像不断吸水的海绵,颜色越来越深,不一会儿便黑沉沉地压在天边,越发肆无忌惮地挤落恼人的雨水。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让在盘山公路上的驾驶越加惊险,眼看航班时间将近,他们却连一半的山路都还没走完。慕咏飞坐在副驾驶上,又一次抬腕确认时间,莫邵谦关注着路况,再一次降低了车速,她微微蹙起眉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咣——”
又一道闪电撕裂了漆黑的云层,紧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仿佛贴着地面由远及近袭来。前面又是一个弯道,莫邵谦降速小心地从外圈驶入。
“轰隆隆——”
从前方传来的震动让他有些不安,他皱起了眉头,这声响似乎跟之前的雷声有些不同。他再次降速,然后刚驶离弯道的他便看见前方不足一千米处一大团阴影倾斜而下——
“轰——”
又是这种沉重的声响从前方涌来——
莫邵谦瞳孔紧缩,紧急刹车,轮胎的悲鸣声在充满了天地的轰鸣声中几不可闻。阴影还在不断地坍塌,向他们逼近,而汽车也终于停了下来,他转头对上她惊慌的眼神,喊道:
“是山体滑坡,快下车!”
浓厚的云层早就将天光遮得一干二净,虽然时间显示还是下午,但能见度宛如深夜。慕咏飞一打开车门,大雨便将她浇了个湿透,雨水糊了满脸、雷声雨声炸响在耳边,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茫然四顾,再也辨不清方向。
突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那温暖的皮肤一接触她便下意识地握紧了对方,她抬头看向对方,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她什么都听不清,只抓住他的手,仍由他拉着自己往山上跑——
“这边有路,我们往这边走!”
莫邵谦带着她往回走了不远就拐上了马路旁的一条小路,这是他开车路过时发现的。这条马路穿梭在山间,进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段路段的山体有裸露,土质似乎也比较松,前方已经发生了山体滑坡,往回开也有再遇到滑坡的可能,最安全的做法是尽快离开这段路段——那条横向的小路瞬间就跳进了他的脑海,后来事实也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条山间小路上,这是一条大约只能并排走三四个人的路,连一辆汽车都无法通过,简单铺设的沙石是唯一的人工痕迹,这条路的尽头应该是一个村落吧,莫邵谦如此想到。他们顺着这条蜿蜒向上的小路一直走,转过一道山梁又翻过一道山岗,终于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灯火,当他们满身狼狈地走进这个深山中的村落时,很快便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
向村民解释了自己旅人的身份后,他们便被淳朴热情的村民簇拥至村长家,村长非常慷慨地收留了他们。村长家位于村落的中心地带,一路走来,莫邵谦发现这座村落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闭塞和贫穷。村长家有一座两层砖房——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座瓦砖建筑——满满当当地住着一家三代十几口人,楼房的旁边还有几间平房,是村长家未起楼房前的住处,现在借住给他们两人——在这个贫困的小村落里只有村长家有空余的还算体面的房间提供给这对不凡的旅人。山顶处的村子因为旅游业的开发涌现了许多还算整洁的农家乐,与同一座深山中的这个村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邵谦看着村长好客的笑容中隐隐的得意之情,心下唏嘘。
有了暂时落脚的地方后,他们第一时间换下湿透了的衣服,洗过澡后换上村长提供的新衣物。说是新衣物,也只是刚拆开的还带着化学气味的秋衣秋裤——村长家经营着村子里唯一的一家“超市”,村民们的日用品大都来自于此,他们的新的贴身衣物也多亏了超市的存货——而外套、裤子则是村长夫妇盛典时才穿的充满少数民族风情的服饰。
等他们坐下来跟口音浓重的村长聊天时,雨已经小了一些,天色甚至比刚才还亮了些。不久,一个头戴斗笠披着雨衣的青年来到了村长家,两人用方言交流过后,村长转告了他们的不幸也是幸运——他们来的那条省道已经有几处发生了山体滑坡。
到了晚上,雨小了下来,但也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对外宣称是夫妻的两人僵硬地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即使这是因为条件所限,但也是两人许久以来没有过的亲密,可黑暗中两人间巨大的空隙像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昭示着他们的疏离。
第二天一早,莫邵谦醒来没有看到慕咏飞,问过主人家,才知道她借了把伞外出了。莫邵谦闻言脸色一沉,回房翻了翻换下的衣服,发现车钥匙不见了,当即面沉如水借了伞冲了出去。
昨天下午他都没有这么焦急地赶路,等他回到省道旁时,转过弯,就见慕咏飞弯腰从副驾驶座拿出她的包,打开后又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就在这时一些山石滑落——
莫邵谦瞳孔猛地收缩,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拉着她退到相对安全的地带,他捏紧她拿着文件袋的手,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疯了吗?!就为了这个东西,你不要命了吗?!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签一百份给你!”
慕咏飞回头看了看,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