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瑕握着那玉佩怔怔出神时,忽而听见有人说:“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她倏地回头,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屋外夜色朦胧,他站在屋檐下,身形半隐半现半明半昧,烛火被风吹得闪闪烁烁,她看着他的脸总也看不真切。
俩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一会儿,方明瑕率先起身走向他:“你怎么来了?”她走到门口又停下,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看似泾渭分明,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可似乎这次两个人谁都不想做第一个跨出那一步的人,一时气氛又僵持住了。
墙外突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呼噜声,一下子把这一对陷入迷思的男女惊醒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调开了视线,气氛突然之间就变得尴尬了起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躲避对方的眼神,慌张的思绪下却都莫名地想起了昨夜的不欢而散,于是大家的情绪又更加低落了几分。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或许有缘的人做什么都有缘,不说话就一起不说话,想说了又要一起开口。
“我来接你回去。”
“我要去宁安侯府。”
话说出口,两个人一时都愣了一下,可紧接着男的就不快地皱起眉来,女的慌忙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慌里慌张的,“我意思是说…我必须去薛家见他一面,有些事要当面与他说清楚。”
杨元昭一听终于慢慢缓下脸色,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方明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点点头,“好。”
长街静默无声,天地一起沉浸在黑夜中,这座天底下最巍峨的皇城也暂时卸下华丽的妆容,静静陷入酣眠。
方明瑕搭着杨元昭的手臂跳下马车,一仰头,只见眼前高墙黑瓦,兽头大门紧闭,门前两只灯笼在风中摇摆。
下人上去敲门,不多时有人出来接了名帖一看不由暗暗大吃了一惊,不过这种大户人家的门房自然见多识广,心中虽然惊疑行动上却不敢怠慢一分,十分客气地把他们迎入了正堂别厅。
三四个丫鬟手捧茶点鱼贯而入,放下东西后又挨个退出,其中一个美貌丫鬟趁机偷望了一眼杨元昭,须臾就听见几许说话声漏进屋来:“杨家公子……没想到长得这么俊……”有人忙低声喝断:“嘘,别说话。”
方杨二人听了面不改色,安然吃茶等候,并不做声。
又过了片刻,有人来请说:“侯爷请两位入内说话。”俩人起身,一路穿堂过室,直入庭院最深之处。
丫鬟打起帘子,方明瑕停下脚步,脸色愈加沉郁,袖中的信似有千斤重,这一进去当真生死难测,或许她不该拖别人下水,她不由转头看向杨元昭。
杨元昭见她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下来,俩人无声对望了一眼,他笑起来,没多说什么,只道:“进去吧。”说完就率先进了屋。
方明瑕暗暗皱了下眉,深吸口气,跟着走进去。
屋内红烛高燃,薛恒躺在重重帘幕深处,丫鬟们一重一重打起帘幕,直到露出那张纤瘦苍白的脸来。
薛恒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可没笑一会儿他就皱着眉头痛苦地开始喘气,丫鬟上来抚慰他的伤痛,被他一把挥开。他边喘息边说:“方姑娘……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方明瑕心生不忍,迟疑了片刻刚想抬脚过去,却被人一把抓住手。
杨元昭沉声道:“侯爷,这儿够亮了,我们就站在这儿说话很好。”
薛恒漠然瞥了他一眼,淡淡说:“杨大人觉得好就站在那儿吧。本侯与方姑有几句体己话要说,正好不便外人听见。”
一句话说得杨元昭直接就黑了脸,差点就要发作,这次是方明瑕反拉住他。方姑娘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过后缓缓走上前去。
“侯爷安好?今夜冒昧上门,多有打扰,还请恕罪。”她抱拳施了一礼。
薛恒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姑娘到访,在下开心还来不及呢,怎敢叫姑娘请罪?”
方明瑕面有愧色,“救命之恩实在愧不敢当,当日您能逢凶化吉实是您自己福大命大,加之官兵来得快,才能把那些刺客一举铲除。”她摇摇头,“我真的没做什么,您却日日送来这么多厚礼,实在心中惶恐,受之有愧。”
薛恒面色肃然,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静静听她说话。
方明瑕从袖中抽出一物,低头呈上。“我已经收了太多礼物,但…这件礼太过贵重,请恕我不能接受。”她一说完,整间屋子的气氛就像掉进了冰窟里,一室沉寂,方明瑕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静静等候着。
过了半晌,才听见薛恒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来:“如果我一定要你收下呢?”
方明瑕慢慢抬起头:“……侯爷是打算强娶民女吗?”
薛恒不语。
方明瑕叹道:“实不相瞒,那日情况危急,我也吓得不轻,回去之后回想起来发现中间发生过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她满脸诚恳的表情,薛恒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相信她了。
“是吗?”他淡淡一笑,“可我却怎么也忘不了……”他一把掀开锦被,扯开衣襟,“你看,”他指着层层包裹着白布的腹部,紧盯着方明瑕的眼神中瞬间迸射出狠厉的光芒,“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把刀是怎么刺穿我的身体,那些人又是怎么诅咒我的……”
方明瑕的脸色跟着心一起沉下去,她的胸膛起伏很快,“你想怎么样?”
薛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