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瑕没回她,转头对茶寮主人说:“麻烦老丈再替我们泡壶热茶来。”
燕苒一听不由得顿住了,望着她的眼中微微讶然,片刻后那一丝惊讶都没了,只剩下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那老人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两个姑娘都神色淡淡的,却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走了。
过了一时半刻,她俩连一盏茶还未喝完,果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歹徒骑着马狂奔而来。
方明瑕远远一望,心中即有了一番计较。打头的那个估计就是茶寮主人口中所说的常大,此人通身积年的阴狠戾气,尤其脸上一双吊睛眼令人瞩目,不过嘛,以武艺论,实在上不了台面,该要着重看待的反而是他身后那两人。
方明瑕收回目光与燕苒对看一眼,问她:“他后面那两个你有把握吗?”
燕苒轻蔑一笑:“你该想的是过后怎么救人的问题。”
方明瑕挑了下眉,淡淡道:“那就好。”
她们说话的档口,那群人已经冲到茶寮前,马蹄震动,掀起一阵阵沙尘,马声人声混合在一起,一时惊天动地。
远远看见这一团暴风急卷过来,茶寮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闲客吓得早早各奔东西去了。
常大勒紧马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小小的茅草摊子。
“就是你们两个臭丫头片子打伤了我弟弟?”
燕苒似笑非笑地回道:“正是姑奶奶,你弟弟这种窝囊废打输了还要回家告状,简直丢尽天下男人的脸面。”
常大暴怒,“找死,给我抓住她们。”
一群拿刀举斧的小喽啰顿时围上来,方明瑕沉眸续了一杯水,一只手刚碰着她的衣袖,那杯水便被她随手泼了过去,那人瞬间惨叫起来,捧着手臂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小喽啰们震了一震,都停住了步伐,面面相觑间,心里都起了犹疑之意。过了片刻,见她二人再没什么动作,其中一个有心想在老大面前显示能耐的,壮起胆子大叫一声砍过去。
一时间,只看见剑光一闪,那人的刀还举在头上,下一刻便直愣愣扑倒在地,鲜血从他身下渗出来,染红了一片黄土地。余下众人皆吓傻了,惊得动也不会动了。好半天才醒转过来,一群人霎时吓作鸟兽散。
常大气得大喊大叫也没能阻止手下逃跑,他身后那俩人做凝眉沉思状,燕苒的剑太快了,很多人根本没机会看清。过了一会儿,左边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抱拳喊道:“敢问姑娘师出何门何派?”
燕苒眸中闪过凌厉的光,“想知道我出自何门何派,那得等打赢了我再说。”伴随着余音,她一瞬间化作了一只紫色的燕子,飞掠而起,箭一般冲向对面高高在上的马上人。
她的目标不是常大也不是刚刚说话的男人而是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男人,这个脸色灰白的男人,让她嗅到了身为同类的腐败气息,只有杀过数不清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气息。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迫不及待要跟这个满身杀戮的男人一较高低。
那年轻男人目如死水,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气眼都不眨一下。
“叮”地一声,燕苒的剑停在了他眉间,一柄刀横在他眼前,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燕苒却露出诡异的笑,下一刻她身形飞快翻转,如旋风般叮在他刀身上打转,那人终于支持不住,腰一掀,顺势向后倒下,燕苒旋身越过他头顶,他趁机飞身而起,俩人在半空中汇合,瞬间拆了无数招式。
猛然之间,燕苒双目暴睁,刀剑相交,二人一惊诧,一漠然。
燕苒掩下惊疑,问道:“阁下的刀法竟然与我派中的剑法如此相似,不知是何缘故?”
那人不语,距离拉开,长刀格开她的剑,直取她的喉咙。
燕苒越打越心惊,这个人的打法是她无比熟悉的方式,因为她自己就是如此,这是职业杀手从小一天一天被培养出来的杀人方式,不求武术之道只求置人于死地,很可悲,但这就是事实,他们这些杀手其实不过就是别人手中的一件杀人的工具。
燕苒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猜到他下一招的出刀路数,她看着那人,就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猎物,这大概是对同类最后一点的怜悯吧。
又是铛得一声,那人的刀断了,他面目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类的笑容,他看着燕苒直指自己的剑尖,轻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
燕苒沉默,片刻后道:“本来手下败将是没资格知道这种事的,但看在你那套刀法的面上,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乌云楼的人,我的师父自然是乌家人。”
他轻笑,“你师父当然是乌家人,可我想知道的是乌家哪个人?”
燕苒皱着眉,犹豫了片刻,“我……师从现任乌云楼楼主……乌满……”
“果然是他,”他仿佛早已猜到,闭上眼说:“死在你的剑下我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