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底下堀室里出来,上了台阶,走出昏暗之地,云期双眼不适应骤然而来的光线,她抬袖掩面,眼圈微红。
她其实生得一副还算坚韧的心肠,只是她的一双眼,说到底还是个余杭女子的。
答应放了沈月楼,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
接下来该如何,她也不知道了。
没曾想天才晴了这么一会儿,复又阴沉下来,太阳在云层里被遮挡,只露出一个豁口,展露出微蒙光亮。风吹得人发丝飞舞,才走了几步,又不得不低头。虽已入冬,但近来天气反复,忽冷忽热,她今日穿的不多。
“看来,是又起风了。”
赵豫戈将身上披风取下,盖住她。
云期伸手拢住披风,“嗯”了一声,见他打量的目光投来,侧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哭过的眉眼。
他只看了一瞬,移开目光。
她故作轻松笑了笑,“听闻有些再往北的地界,已落了雪了。”
赵豫戈目光望向远处,一片茫茫的天际线。
好像是在看向遥远的南方。
他点点头,“要落雪了…”
冬日的飞雪,掩藏着他们二人太多的记忆,翻一翻动一动,就都浮现出来。
许是都想起了什么,两人沉默片刻。
赵豫戈看着她眼角眉梢泛起的淡淡粉色,颔首,转头对郑鹰道:“你先送夫人回去,我还有事未完。”
又对云期道:“要在军营待到晚间。”
他脸上无甚表情。
云期想来,明日出征,该是有许多事情缠身,回想方才在地牢内的场景,她五味陈杂。
她面上有些僵,屈身一礼,让他慢行。
……
回到肃王府的青岚居,与两名侍女汇合,东菱正跪坐在地上整理地毯,两块已经整理好的毯子被卷的高高的,平疏在一旁协助,地上还放了铜盆和巾布。
云期入内,几乎无处下脚,笑笑:“这般勤奋?我们在此不过只待两个时辰。”
室内燃了炭火,在角落里静静烧着,东菱抬袖拭去额头上的汗,笑道:“夫人回来了!”
也不知去了何处…还只有一个人回来。
看了看她身后,空无一人,“将军呢?”
云期摇头,“他还有公事。”
她神色寥寥,语气郁郁寡欢,自己也未曾察觉。让侍女两人面面相窥,不知发生了什么。
平疏走过去,拍了拍她身上,小心问道:“夫人去了何处?弄得这一身的灰,也不让我们跟着…”
云期只答:“没去何处,就是去看了看后院的马儿,有一匹甚是漂亮。”
说其他的,怕是解释不过去。
平疏点点头,“哦”
好好的,去看什么马…
云期身上穿的是一套素简衣裳,外面还披了赵豫戈的披风。
上午说要换衣的时候,云期只答有要事,如今沾了一身灰尘回来,平疏压下满心的疑惑,放下手中事务,起身给云期换上清洁衣物。
屏风后,平疏正埋头给云期系上一条玉带,只听云期问道:“我们不多时便回府了,不会留下用晚膳,何必去清洁那地毯?”
找事做,自己把自己给累着了。
平疏神色躲闪,看一眼屏风外,放低声音道:“也不知王府之人是如何打扫的,夫人不知,室内表面收拾得一尘不染,掀开地毯下面,却都是尘土…还有仆从们随意丢弃的果皮…”
云期神色错愕,“怎会如此?这里应该一直有仆从打理才是。”
这是她成婚所在的地方,也是某人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不想让它失去照料。
平疏叹气道:“还能是如何,夫人将军就算搬离了王府,便松懈了。可将军夫人又不是不回来,偶尔还来小住呢,此处便不需维持了么?真是…”
也不知肃王妃是如何使人打理的。
这么一说,云期还倒想起来,从前王妃范氏态度和蔼,常常会唤她前去叙话,或者让仆从递些鲜果奇珍来。
今日她来,范氏却毫无动静,竟好似忘了自己这么一个儿妇一般。
仔细一想。
也对,如今她的儿子在南方和建安王似有勾结,惹得肃王大怒,直骂范氏养了个畜生,要把赵辅陵划离族谱。反观另一边,今日肃王召赵豫戈议事,父子两人关系似有和缓……
总之,赵辅陵勾结建安王,是知道自己无望袭爵,又怕自己这个弟弟到头来不放过自己,只好孤注一掷,狗急跳墙。
这兄弟两人,是争到明面儿上来了。
范氏她能拿好脸色待自己,这才怪了呢。说不定,范氏还要求神拜佛,直接让赵豫戈死在战场上才好,一劳永逸。
片刻,云期恢复常态,一笑,拍拍她的手:“也许是仆从疏忽了,莫往心里去。”
平疏只好点点头,叹了一声,看了看云期尚还美丽的脸。
娘子和将军虽然有些小打小闹,可好在将军还未有姬妾,待夫人不薄,他亦是有为之人,早早开辟了府邸。要是换了寻常人,遇上这等与儿子不睦的姑舅,朝夕相对,夹在中间,苦楚自不必说。
平疏说出心中所想,道:“从前王妃倒还是尽心,不曾想如今却这样,王府的嬷嬷看到我们在清理地毯,竟然连句告歉也无,冷眼相对,更别说帮忙了,不提也罢!”
云期点点头,眼里不甚在意。
平疏抬眼,朝云期安慰一笑:“只要将军夫人琴瑟和鸣,来日诞下孩儿,也算美满了,夫人不必忧心王府这边,管他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