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吉时已到。”外边的丫头出声提醒,阿暮拿起那块红艳的丝绸锦帕,遮住了面。
一路上灯火通明,却少有人语,身边的丫头将她扶到前堂便退下了,方才还叽叽喳喳兴奋着的小丫头一句话都没说,行完礼便退出去了。阿暮闻到极其浓烈的酒味,她察觉出不对劲来,一把掀起了头上的锦帕。
前堂十分宽大,灯火通明,置了几张席,宴席像是已经散了,桌案上一片狼藉。薛庄伏在桌案上,酒瓶散落一地,阿暮突然想起那晚倚在崔盈卿棺椁边的苏壑,也是这般模样。
阿暮觉着脸上有些凉,抬眼瞧见薛庄身后的高堂上还燃着红烛,一支早早地便灭了,留了一缕青烟。阿暮走上前,将那支高烛重新点燃,不知怎的,前堂似乎更亮了些。她拿了一张薄毯给薛庄盖上,转身出了前堂。
即便薛庄不以如此昏醉赖逃避这成婚大礼,她也自会推拒了。她从前同苏壑说,老天爷不认第二回写的婚书,第二回行的成婚大礼,老天爷也应是不认的吧。
阿暮回到卧房的时候碰见了凝露,今日薛家的下人都换了红衣裳,只有凝露还穿着平常的粉色裙衫,立在她卧房的门外,似乎在候着她。
“带路吧。”阿暮道,凝露闻声微微怔了怔,很快又冷下脸色来。阿暮跟着凝露到了上回那处被荒废了的偏院,瞧见苏壑仍站在院子里,只是这回站在了玉阶下边。
“跟我走吧,”这是苏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往南下去,再不进珞城来。”
阿暮听完有些呆愣,道:“苏家的事情都解决了么?”阿暮在苏家的时候,苏壑没有哪一晚是安安稳稳地入睡了,他桌案上总是铺满了文书,她有时觉着奇怪,后来云姨娘出了事,她疑心秦家同苏家有所关联,曾偷偷翻看过几页文书,却发现上边竟然是皇城某位二品将军的上表文书,从那以后,她便不再翻看苏壑的文书,也再不好奇苏壑在外边做什么。
“那些事情,不及你万分之一。”苏壑道。
阿暮惊愕地抬起头,瞧见苏壑眼底满满的情愫。他从未说过如此露|骨的话,也从未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
若是苏壑早点告诉她就好了,阿暮心想,那样她便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他,苏壑若是要哄骗她,那也会容易许多。
“我嫁给薛庄是真心的,”阿暮抬起头,瞧着苏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同他过一辈子。”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苏壑面上的静水终于是起了层层波澜,“我说过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你不是要回江村么?我陪你回小山斋...”
苏壑面上几乎带着些乞求,阿暮瞧着心疼,却不想将心软下来,握了握拳头道:“苏壑,苏家有许多事情,秦家不过是其中之一,那些事情比我重要吧?你回去吧,我会努力护好孩子。”
“秦暮!”苏壑红了眼眶,阿暮掰开苏壑的手,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