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往床底一伸,顾淮拖拽住了什么东西,用力把它拽了出来。带斯琴看清楚后,发现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上头同样带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顾淮用袖子抹掉大部分的灰尘,顶着斯琴满是失落,一脸你是不是驴我的表情打开了盒子。
本以为就算没有所谓密室,好歹也该有个保险箱吧?谁知顾淮竟然拿出的是一个纸盒,这不是逗她玩嘛?
没听说过谁家的宝贝实在纸盒里装的。
二道贩子的手指细长,却不似常年养尊处优之人的手莹润光洁,反而有层薄薄的细茧。不经意间指尖掠过斯琴的手背,送来几分奇妙的触感。
纸箱的盖子揭开,里头满满当当的塞着不少东西。
顾淮把盒子盖扔到一边,自己往后蹲坐在了地上,给斯琴展示自己的宝贝。
斯琴凑过去一看,哭笑不得。
一本带锁的日记,几块颜色各异的萤石,珍藏的港台电影碟片,还有翻得卷了边的漫画书。
瞧这样子顾老板上学时应该不怎么省心。
纸箱中装的似乎的确是主人珍藏的宝贝,主任还大有一副要给斯琴展示的样子。
斯琴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心中嘀咕:“谁要看这些东西啊,即便打感情牌我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的。”
顾老板一双手径直伸向了那本带锁的日记,调好密码,只听嗑哒一声小小的锁应声而开,尘封许久的少年心事静静地等着有缘人前来翻阅。
“进咱们这行的人,各有各的缘由”
顾淮的手指在日记本上摩挲着,扑拉拉的翻到了折角的一页停了下来。
“那时候被我爷爷要求去博物馆做义务讲解员,开始只觉得枯燥,要背那么多东西。要是一次服务不满四小时,连顿午饭都不给吃,痛恨极了。”
回忆起了旧事,推己及人顾淮忍不住嘱托斯琴:“可不能亏待义务的讲解员啊,起码管顿饭吧!”
斯琴点点头,一顿饭而已,不知道顾淮怎么这么大执念。
烈日炎炎酷暑三伏天,蹬着自行车跑去给别人义务讲解,结果连口饭都不给吃。换别人就该撂挑子去你的了,可顾淮当时站在馆外,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滑进了衣领里,他都没有察觉,更遑论抬起袖子擦一擦了。
人潮汹涌,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往馆里走。
思及这里,顾淮指着日记本上的一行字给斯琴展示,上头写着一句话。
“如醍醐灌顶,我当时就顿悟了。”
顿悟什么了,斯琴瞧顾淮没有要带她去看真正宝贝的意思,也不好折了他的面子,撑着下巴等着听。
“漫漫大千世界,遥遥数十亿年,人才活不过百载。多少生命消失在了岁月长河,曾经称霸一方的巨型海生爬行动物,此刻不过是一块又一块了无生气的冰冷标本。”
斯琴望向顾淮的视线一愣,完全没想到他的顿悟是这样的。
“人类历史则更加短暂了,对地球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盛世也好,乱世也罢,全是弹指一挥间。指不定哪一日,我们也会像我讲解词里的那些奇怪生物一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着,他指向自己的胸口:“而我,却在为馆里不给我管饭而生气。我爷爷,还在为我上课不好好学习而操心,都没必要的。”
斯琴听了他的话,莫名觉得竟然有几分道理,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照他的意思,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顿悟?
先前顾淮日记里的两个字再度浮现在了脑海,斯琴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我当时骑着自行车就跑去了我们这边的道教协会,往人家四合院门口一站,拱手想出家。”
这话一出,斯琴终于来了兴致,不顾地上的尘土坐了下来,伸出一只手:“然后呢?”
然后?
“当时有点上头,里头出来一个穿道袍的老头,我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抱住他就不撒手。”
斯琴想象着那副画面,替老道捏一把汗。
“我说我和他有缘,想认他当师傅。可那老道挣脱了我,说自己是来出差的。要想当他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
顾淮伸出两根手指头:“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跟他走。”
这点顾淮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紧接着老道又说:“我的这个教派特别虔诚,不让娶妻生子。”
顾淮立刻就后退三步,开什么玩笑,不让娶老婆还像话嘛?
之前顿悟带来的几分飘飘然一扫而光,他连小姑娘的手还没拉过呢!
“然后我扶起自行车就跑了,直到如今路过道教协会的四合院我都绕着走。”
???
斯琴脸上写满问号。
顾淮把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上头条条框框罗列了十几条,左上角用黑笔加粗写着:我的女朋友。
日记本向前一推,斯琴看清了这些不算苛刻的要求。
眼睛要亮。
笑起来要有小酒窝。
学习可不能比我好。
愿意和我牵手走在回家路上。
如果就是这几条的话,还是很容易找到小女朋友的。
难怪顾淮放弃了出家当道士的念头。
但这些和你入行有什么关系?
斯琴回忆起了二人最初的话题,不解对话是怎么绕到这里来的。
顾淮站起身从桌上笔筒里抽了一根笔出来,在纸上划了几下也没有留下痕迹。仔细一看,明明还有半管墨水,他抓着笔抬手向下甩了几下,瞧见鼻尖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墨迹圆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