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柳轻风愕然:“我去你家住?合适吗?”她明明请求他在洛水城帮忙相看一间小院安顿下来啊!
“我不放心你一人,此地有什么地方比我家更安全?”马车停下,徐云风卷了帘子,率先跳下车,朝马车上的她伸出手来,微笑:“来吧,别怕。凡事有……”
“咚!”什么东西突然砸到车壁。
柳轻风一愣,那一瞬间她看清,好像是个……香囊?
“咚,咚,咚!”
水果、香帕、荷包、香囊,甚至绣鞋……无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东西,争前恐后被抛进车里。
“徐小郎君回来啦!”
这一句话如同某个恐怖的讯号,只听见外面人声顿时鼎沸,车壁咚咚咚被砸得四处响,柳轻风只能蜷缩在车厢最里面的一角以避开那些凭空出现的物件。下一秒,徐云风单手撑住车框跳上来,放下车帘,飞快对侍从道:“快走!绕道侧门!”
“你,挺受欢迎……的哈。”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盛况”,她干笑一声,不知道是称赞好,还是无视好。
徐云风尴尬地偏过头去,顺手拂袖扫落车中香囊等物:“我从不理会。”也、也没有心仪的女子。后半句他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对着她脸红。
这只是归家前的小插曲,更大的风暴在徐家。
“她!她是谁!你、你……”徐家的现任家主捂着胸口,几近晕厥。徐宁的个性软糯,妻子凶悍,常年夫纲不振,不敢纳妾,好不容易老来得子,结果嫡子叛逆非常,几次三番离家不说,这次回来,居然直接带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成何体统!”
“儿啊,此女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迷惑住你,我的儿啊!为娘、是为娘考虑不周,这就给你准备几个姿容甚美、品貌兼具的侍妾去!”
果然是鸡飞狗跳。徐云风这个少主比他爹厉害,一回徐家立刻搞得本来喜气洋洋的全家哭天抢地、鸡犬不宁,而且他以一敌多,全无败绩。即便她再不招人喜欢,还是顺利留了下来。
“放心,无人会慢待你,我都会给你安排好,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我的远方表亲这一身份……”徐云风的脸又莫名红了。柳轻风当然不嫌弃,她只是发愁,少年为她做的早已超过朋友的范畴,穷困潦倒如她,要如何才能还清?
徐云风把她领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院子安顿下来。院名澜海阁,一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有水,风景不错,过路的人……应该也少。最重要的是,离徐云风的书房很近,他说自己有很多几近失传的锻造孤本!
很好很好,柳轻风十分满意。
“徐家的声音,我会一一压下来,绝不会败坏你的名声,”少年认真承诺,“徐家是最安全的地方,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我将你带进来,就会对你负责。”说完这话,他又觉得似乎有歧义,连忙解释:“你不要想歪,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放心我,”少女笑语盈盈接上话,“我知道。因为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啊。”
她说的是真心话。
少年却蓦地臊红一张脸。她的眼睛又大,又亮,不那么凶狠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澈有神。这一刻,她眼中的倒影全是自己,只有自己,这让他、让他……窃喜。
柳轻风就这样住了下来。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然过得不可能十分顺心,徐大夫人——徐云风的亲娘,找了两个教养嬷嬷来给她上课,主要是礼仪,顺带还有女德、女戒什么的,她们对她的行走坐卧百般挑剔,冷嘲热讽。柳轻风表示可以理解,毕竟她这几年基本都是当男孩养大的。
徐云风给她顺利办好了新户籍,请来最好的大夫为她配置药膏,开调养身体的补方,也给她准备了侍女以及女孩子必须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他把她当成真正的表妹甚至是更亲的人,给他能给到的最好的一切,府中那些难听的声音在他极为任性的威胁之下,也渐渐少了。
其实她不需要他这么努力,寄人篱下嘛,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受点气很正常。
只是没有看到剑炉,失望。
夏去秋来,她读完了徐云风书房中所有和冶铸锻造的书籍,甚至可背诵其中许多重要篇幅,连带将一些有关的传奇野史也悉数读完。她只找到一部野史中提及了辛癸,那是辛家第十三位辛癸。此人是个女子,也是有记载以来唯一一位女铸剑师,辛家似乎十分神秘,这位辛十三娘是因为性别特殊,才会有野史流传。但是关于她的建树完全没有任何记录,只说她招婿后生了一个孩子,然后难产而死,死时年仅十五。
只比她大两岁。
柳轻风望了一眼雕花窗外的天空,耳鼠蹲在窗前,它被养得胖了两圈,飞起来都困难。
她没有看到剑炉,没有看到碧落星河剑,也没有看到徐云风的两个叔叔。据说七年前,徐云风的叔叔们在遥远的乌州寻找好材料,根本不会出现在吴州的棠濑村。
但是她觉得如果能见到他的两个叔叔,她总能问出些关于那个叫“叔邑”的人的讯息吧。
可是她无能为力,她被关在一个名为澜海阁的囚笼里,四四方方的天空,就像当年柳府的润细院。
她难受,就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