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风本不想那么快回去。但他在晋江城的茶楼露面后,他的父亲——徐家现任家主徐宁立即知道了儿子的行踪,于是他每到一地歇脚,都会有徐家仆从送来家书,无一不是催他速速归家。
四五封书信的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徐云风长吁一口气:“早点回去也好,让我家大夫看看你的旧伤。”
“那我能看你家的剑炉吗?还有碧落星河剑!”
徐云风笑。看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脑袋,但是顾忌男女有别,只好强行忍住。
“看剑炉可以。至于碧落星河剑,它在圣上的藏兵阁。”
洛水和晋江,是大齐境内贯通东西的最大两条江河。洛水在北,晋江在南。洛水城在蓟州、豫州、青州三州交界的地方,隶属青州。洛水一路向东分出许多支流,从青州入海。洛水城的位置水网交错,水运四通八达,上达湛京,下通大海,有从海上运来的高句丽、琉求、夷州等各色珍奇货物,也有燕州和豫州的煤,蓟州的粮食,扬州的丝绸,乃至更远一点,凉州的宝马,幽州的牛羊,乌州的铁矿,濮州的茶叶……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洛水城没有的。
徐氏,扎根洛水城三百年,乃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家族。这一点从马车进入洛水城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后就显示出来,越往洛水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就越多,时不时便能看见十几户聚集而成的小村落,那种出了离火城走上七八十里地也见不到一户人家的现象在此彻底绝迹。而无论是路边的小贩,过路的农夫,还是行脚商人,看见马车上的徐氏徽记和马屁股上的烙印,都外恭敬地躬身行礼。
一入洛水城,大街小巷满是徐家三郎四郎,徐寅和徐狩这二人一剑封爵的议论。虽然不能世袭,但是也各得了食邑七百户,一人为莱驹伯,一人为邹阳伯,是徐家三百年以来,头两位因铸剑封得爵位的人物。皇令下来,这两人还在湛京未归,但是徐家已经喜气洋洋开始庆祝,顺便与洛水城百姓同乐,在全城大摆三日流水席随便吃什么的,对财力雄厚的徐家来说都不叫事。
“听说辛家族长祭出上一任辛癸铸造的宝剑,都没能砍下蛊雕的一根毛!”
“听说秦家一连试了好几把铸剑师的剑,连家主的剑都被蛊雕一下子啄断!”
“这么厉害?凶兽真可怕!”
“嗨,凶兽算啥,早就死光光了!那蛊雕,天底下估计也就剩这么一只了吧,还被徐家一剑削去半边翅膀,再也威风不起来啰!”
柳轻风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洛水城。自从她生病之后,徐云风就再也不肯让她骑马,还在马车内铺了四层软垫,防止她颠簸难受。不能在马上观察也没关系,她的耳朵灵敏,即使车轮骨碌碌不停响,她也能听清街边茶摊的书生在兴奋地议论徐家事,更准确地说,他们对徐家打了老牌铸剑世家的脸这一点,更感兴趣。
“他们还不知道那把徐家剑是你锻造的呢。”她回头对徐云风说。少年本来不喜欢那把喜鹊青,但是被她的目光注视,又莫名感到骄傲,于是抿着嘴,低调地点了一下头:“你别告诉任何人!”
柳轻风笑了一下,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洛水城的城墙又高又厚,城墙上宽得可以两马并排跑,而东西向的洛水大街,足足是晋江城的三倍,可容纳八驾马车并行,沿街的茶肆、酒楼、食肆、匠器铺、药铺、货栈、成衣铺……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瀛洲阁里陈列着从海外贩来的香料、象牙、琉璃、玛瑙、琥珀、水晶、宝石、胡椒、没药等等,神兵阁里满是镶嵌宝石、金银、玛瑙等饰物的华丽刀剑,养小妖宠的人也更多,一路走来,她看见了用各色笼子关着的耳鼠七只,屏蓬五只,狰两只,朱獳一只……
一家挂着玄黄阁洛水分阁招牌的店,足有三层楼高。店前一只琉璃缸中游着珠蟞鱼,这种鱼体内有宝珠,能防止疫病,价格昂贵。店的窗边挂着的盆栽植物竟然是荀草、祝余、植褚等有不同奇效的灵草。灵草一般需与妖兽伴生,因为如今妖族绝迹,只有极少一部分没有害处、缺乏攻击力的小妖兽还存在,并被人作为宠物豢养,所以这些灵草也变得十分难寻。
这家店居然能用它们随随便便做店外装饰!
柳轻风目瞪口呆。徐云风以为她没见过这些异兽而害怕,于是马车一路走,他一路解释。
然而柳轻风对它们的熟悉程度,好比生来就认识。作为一个穷鬼,她惊愕的是人家的有钱程度,想起晋江城的富家公子炫耀在玄黄阁拍下来的屏蓬价格,不由好奇地问徐云风:“玄黄阁是做什么的?”
“他们养妖兽、种灵草,卖给客人。”
“这些东西……很容易养吗?”她更加好奇,要知道她在柳府刚刚开始喂耳鼠的时候,它都快死了,把妖兽关在笼子里很违反它们的天性。
“不容易。要越过天子防线,在犬戎、鬼方等曾经的妖族古地中寻找合适的水土和植物喂养它们,十只能存一二已属不易,所以玄黄阁的标价敢这么高。”
柳轻风挠了挠怀中耳鼠的颈上软毛,它正呼噜噜睡得香,看起来十分好养活的样子。
“玄黄阁这么厉害?”她说话间,耳鼠被她挠得舒服,趴在她腿上扭扭屁股。
“他们身后有朝廷支持,军器监提供兵器,又懂一些驭兽窍门,自然厉害。”徐云风心不在焉地回答,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