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丫不想活成她娘那样。
老实说现在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简直跟做梦一样。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得在纪家累死累活伺候几亩地,养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男人,谁曾想纪午自从出了祠堂,就大变了样,几年的时间而已,他从白衣当上了童生,秀才,举人,还给家里买了丫头婆子。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有钱,纪午赚的,她喂猪赚的,通通都在她自己手里。
至于辛婆子担心纪午会休了她的事儿,她是一点儿不担心,毕竟上次她都动手了,纪午也没怎么着她,不是吗?
除了没孩子,她觉得自己圆满了!
兰丫陶醉在自己过的好日子里,美得连饭都差点喂到阿寿的鼻子里去了。
兰丫家里规矩不严,栓子跟她一桌吃饭。
“婶子,我还是去把我叔叫起来吃饭吧?”
“不用,你叔那么大人了,饿了知道自己找吃的。”
“婶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不年不节的,能是啥了不起的日子。”,兰丫无所谓的回答。
栓子急得直抠头,躲着脚低吼道:“今天是恩科放榜的日子!我叔要不收拾妥当,一会儿万一有官差上门报喜了怎么办?邋里邋遢的多失仪啊!”
“哎呀!快快快,栓子快去看榜,辛婆婆,赶紧把家门口和院子里拾掇干净,桂花,快把之前准备好的铜板和瓜仁果子装好!哦,别忘了还有炮仗。”
兰丫这些天一边忙着阿寿的事儿,一边跟纪午置气,把最要紧的大事都忘了!这会儿急得火急火燎的,吩咐完就抱着阿寿往书房跑去。
“早知道今天放榜,我昨晚就不该那么骂他的,万一骂晦气了落榜了可咋整!哎呀,太蠢了我!”
“相公,辰时了,该起了。”
兰丫捏着嗓子发出甜腻温柔的声音,一句话喊得九曲十八弯。平日里除了在床上,她可没叫过相公的。
推开门,书桌上的被褥早都冷了,哪里有人。
“坏了坏了,人没了!”
已时,大嶝巷纪举人家门口聚集了一窝蜂邻里,难得有读书老爷住到他们这个破巷子里来,知道今天放榜,大家都在等着有喜报传来。
“中了,中了,我叔中了!”
兰丫掏了掏耳朵,激动的脚趴手软。
“中了?没看错没说错?”,栓子有报错信的前科,兰丫必须再确定一遍。
“婶子,千真万确,我叔他中了,第八十八名!”
这下子人群彻底沸腾了,这些人高兴的跟自己家的娃儿高中了一样,一脸的与有荣焉。
“街上的黄瞎子一早就说纪老爷是大富大贵的面相,瞧瞧,中了!”
“什么呀,纪老爷能高中全靠他自己肯努力,多年轻的人哪,就为了读书,活生生把头发都读白了!哪家娃子有他厉害!”
“举人娘子,恭喜啊恭喜啊!快叫你家老爷出来吧,一会儿报喜的官差就该来了。”
“好好,我家老爷一会儿就出来了,桂花”,给了一个眼色,桂花就揭开了装铜板的筐子,开始散钱。
“哐哐哐”,锣鼓声越来越近。
兰丫又是激动又是焦急,急得眼睛都红了,暗骂道:人呢!死哪儿去了!
“这里是纪午纪老爷家吗?”
兰丫放下孩子,整整衣衫上前。
“是,我家老爷正是纪午。”
“小娘子快请纪老爷出来听喜报吧!”
一般来说,会试发榜是倍受瞩目的,尤其是应考的学子,无不殷切盼望着发榜出排名,这会儿听到锣声也该出来了才对。
“呃那个我家老爷……”,兰丫刚想说他家老爷病了起不来,就听到人群外熟悉的声音传来。
“来了来了,纪午在此!”
闻声望去,白发的纪午镇定自若,他手里牵着的三头猪崽子却被锣声吓得不轻,到处乱窜,发出“嗷嗷”的猪叫声。
……
“喜报!恭喜河化始阳府纪午纪老爷,高中永兴元年恩科会试第八十八名,着三月二十一,金殿面圣。”
唱喜声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嶝巷出了头一个贡生!
拿着不轻的喜钱离开,其中一个官差一步三回头,看看纪午,看看他身旁圆嘟嘟的小花猪,哭笑不得的对同伴说:“报喜报了这么多次,头一回碰到牵着猪来接喜报的贡士。”
“咦,你说他那猪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比如带福带旺之类的,不然贡士老爷怎么会有这等举动。”
“有道理,回头打听一下纪老爷的猪是哪家的,我姨侄子明年下场参加县试,刚好可以送一头福气猪给他,旺一旺运势!”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京城的猪和猪肉畅销得不得了,尤其是黑白相间的小花猪,最是抢手。凡事卖猪的,没人不打着新科贡士纪老爷的名头。比如东家的猪肉摊说纪老爷都爱吃他家的猪肉,西家卖猪崽子的说自己的猪跟纪老爷的是同一批出窝,就连赶走猪的都能跟纪午扯上关系,说纪老爷买的猪全是他家走猪下的种……
热闹了整个上午,直到中午了,街坊邻居各自回家吃晌午饭才安静下来。
兰丫把张喜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大眼睛笑没了,嘴巴笑歪了。
“河化始阳府纪午,高中永兴元年恩科会试第八十八名,哈哈哈,你居然真的中了,跟做梦一样。连名次都这么吉利,八十八名,多好啊,多吉利!”
纪午想过自己可能会中,但他没想到排名会这么靠前。这届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