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无奈地笑了。他只好无奈地拉开纸隔扇。
正对面是一张古画。月光洒满整幅图画。
月光下,一个男子抱着个女子坐在门槛上。屋子在山上。近处是满树的樱花,远处是昏黄的群山,玉带般的河流。
“很寂寞的画啊”!红玫叹息道。
“对。画中是光源氏和夕颜。夕颜被源氏的另一个情人六条害死了。”
“哦?我倒觉得男人还是情人多些好。”
“为什么”?军官大感惊讶。
十个女人恐怕没有一个会这样想。
“聪明的女人更希望自己在众多女人中被偏爱,而不希望男人一辈子只爱自己一人。
专情的人往往无情,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往往不懂情趣”。红玫认真道。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军官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呵呵”。红玫看着自己脚下的油污道,“我去洗澡了。我一会给你脱地。”
军官将红玫领到洗澡间。
红玫正待进去,军官道:“你一会穿浴衣好吗?”
“浴衣?浴衣是什么?”
军官眨着眼道:“就是日本的传统服装。你穿上一定很漂亮。”
红玫不耐烦道:“不。我讨厌日本的东西,给我拿旗袍吧。”
红玫雪白的肢体映在纸隔扇上。军官看着她朦胧的身体,不觉又痴了。
水珠落在她身上的声音就像细雨落在玫瑰上的声音般令人销魂。
红玫穿着鲜红的旗袍站在门口。旗袍衬得她更加洁净妩媚。她看着擦得干干净净的客厅,脱掉鞋袜走了进去。
她抬起腿,问军官:“你看我的脚好不好看?”
她的脚曲线柔滑,玲珑纤巧。
军官痴痴道:“特别好看。”
红玫抿嘴一笑道:“其实很多男人都不知道,看一个女人看她的脚就够了。脚漂亮的女人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精致的。”
这其实是因为脚是用来走路的,不需要进化得很精致。
这个道理正如女人的阴*没有进化得像她们的脸那么好看。
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郁金香,日本清酒。
红玫毫不客气,挟起菜就往嘴里送,米饭也是一碗接一碗地吃,甚至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喝酒的女人总是更讨男人喜欢。
军官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军官道:“你一点都不优雅。”
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不喜欢听假话。
可他却不知道在女人面前说真话的男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红玫突然起身道:“要不是我讨厌安全区,现在就走了”。她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军官紧随而出。他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可不知她为何生气。
他指着樱树后的一个房子道:“你住那里吧。”
红玫快步朝房子走去。她见军官仍跟着自己,生气道:“你回去啊!跟来做什么?”
“被褥在柜子里,我怕你找不到”。军官和蔼地说。
他铺好被褥,插好电热毯,关掉所有的纸隔扇,微笑道:“晚安。”
看着他做这一切,红玫暖意上涌,但她仍冷冷道:“快走吧,烦死人了。”
女人也是贱骨头。
你越对她好,她就会恃宠而骄,反倒离你远了。你冷淡一些,她又会腆着面皮找你。
吃完早饭,红玫踱到了旁边的屋子里。
墙上是日本的太阳旗。旗旁边还有一副对联:
绝海行军归国日,铁衣袖里裹芳芽。
横批为‘精忠报国。’
旗下有一张桌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樱花。按理说樱花早已凋谢了,可这瓶樱花却正盛放,正如武士般坚强。
红玫道:“这花真好看,是什么花呢?”
“樱花。樱花虽美,花期却极短。日本用樱花的早凋比拟武士不吝生命为国捐躯”。军官凝视樱花,眼神那般庄重。
红玫轻蔑道:“武士可真傻啊!生命是最珍贵的,为国捐躯岂非愚蠢以极?”
“我宁愿把中国送给你们也不愿自己受一点伤。”
军官郑重道:“天皇是武士的终极信仰。人为信仰而死难道不是一种荣耀吗?”
“信仰?信仰难道能当饭吃”?红玫看着瓶里的樱花道,“吃饭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生命的可贵在于它不可重复。
轻视自己的生命和伤害别人的生命是最可耻的。”
红玫指着佛龛道:“佛龛里不应该是佛像吗?怎么是一个盒子?”
“哦,那是我弟弟的骨灰盒。他在瀛洲战役中一只胳膊被炸飞,却还英勇杀敌,最后战死了”。军官看着骨灰盒,回忆着那场惨烈的战役。
瀛洲之外是一道峡谷。八路军先是滚石和火箭,后来又冲下山坡展开白刃战。他们只有五六百人,八路军却有一千多。他们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你弟弟真是傻的代表”!红玫蔑然道。
军官静静地凝注着她。他本该生气,本该骂她的。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不起气来。
这是不是因为红玫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玫垂着头从军官身旁跑过,打开了纸隔扇。
冷风扑面而来,她觉得无比刺激。
“下雪了呢!快来看呀!这是今年的初雪,好美的初雪!”
1937年的初雪。
1937年的南京的初雪。
院里铺了薄薄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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