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陛下一定会让她受了委屈,可到底还是要他自己亲眼看到了才安心。
“见你气色不错我便放心多了。”
“你今日怎么会忽然来找我?”不知道为何,凤卿总觉得郑萧然似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方才我已经奏明了陛下,不日便会去驻守凤翔城。”
“什么?!”
闻言,凤卿难以置信的望着郑萧然,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你要去北境,这是为何?”
丰延已经天下一统,那里没有仗可打了,他去哪做什么?
黑亮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凤卿,眼底深处泛着淡淡的笑意。
她担心他,不愿他远走他乡受苦,如此便够了。
“陛下有意提拔段御风,想要给他更高的官职,但是却被他拒绝了,你知道此事吗?”没有直接回答凤卿的话,郑萧然忽然说起了别的。
听闻这话,凤卿皱眉回忆了一下,之前夜倾昱好像的确是和她提起过,不过她想着那是段御风自己的决定,是以便没有多问。
可是如今听闻郑萧然这话,难不成这当中还有何隐情不成?
“任职升迁之后,他就不再是禁军统领,无法守着这座城,守着你了。”
“他……”
“卿儿,我与段御风不同,他甘心守着你,能受得了相思之苦,懂得在你面前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感情,知道该如何把男女之情变成兄妹之情,可我做不到。”
他没办法对自己的感情视若无睹,但是如今卿儿很幸福,他也资格再去同她表达什么,见不到她会思念,可是见到她却又觉得心酸,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
自两人初见到如今,已经过去多年,世间很多事情都变了,他们两人如今无论是身份亦或是地位都再难回到从前,是以他才想要回到北境之地,守着那个地方,恋着那些回忆,终此一生,方才能成活。
同她说这些,也并不是想要她永远记着他,觉得亏欠了他什么,他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已。
见凤卿眼眶湿润,郑萧然下意识的想要伸手为她拭去眼泪,意识到两人如今的身份,他的手不禁猛地顿住,可是转念一想,他如今的身份算是她的义兄呢,于是便大大方方的朝着她笑了笑,指腹温柔的拂过了她的眼睫。
那么傲然风采的一双眼眸,不适合用来哭泣。
“抚远侯府怎么办?”郑家本就不算枝繁叶茂,主系这一支只剩下了他一个男丁,若是他走了,这侯府之位该由何人来继承。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去放逐一段时日罢了。”不过郑萧然没有说的却是,抚远侯已经从族里物色了一个小男孩,作为他的下一代培养,倘或他从北境之地回来之后仍然没有娶妻的念头,便将那孩子彻底过继。
听到郑萧然说回来,凤卿的眸光不觉一亮。
“在那之前,我必然会帮你守好抚远侯府,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一定要做到,不可以失信。”倘或他一直不归的话,便算是违诺了。
“好。”
“等一下。”说完,凤卿走回了内殿,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柄宝剑,郑萧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素日佩戴的青霜剑。
“你这是……”
“即便是当日从北境之地逃到丰鄰城,这把青霜剑我也是从不敢丢弃的,如今赠予你,你可懂我的意思?”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宝剑,郑萧然不禁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如此,便已足够。
伸手想要接过青霜剑,可是余光瞥见殿外的枫叶红的热闹,郑萧然便鬼使神差的开口道,“卿儿,再舞一次剑给我看吧!”
郑萧然话音落下,凤卿“唰”地一声拔剑出鞘,飞身殿前,身姿凌然的站在了朝阳宫内的枫树下。
未有丝竹管弦之声,但见那女子一身大红宫装,手执宝剑于树下起舞,一招一式都美轮美奂,仿若画中仙一般。
片片红枫,森森剑影。
凝神看着凤卿在落叶中起舞,郑萧然觉得眼前那景象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般。
彼时他们尚在北境之地,不知悲愁不知苦,开战时他们并肩杀敌,闲置时对酒当歌。
纵是一路血流淙淙如水,一路白骨森森如山,可他还是能于刀光剑影,烽火狼烟中守着她,日落长安,月初东山,终至他梦醒之时。
恍惚间,枫叶落尽似血,伴着凤卿的一招一式于空中翻飞起舞,远远望去,莫名令人心生悲戚之感。
夜倾昱远远的站在宫门口的位置,却迟迟没有进去。
他自然见到了在树下起舞的凤卿,也见到了看的专注的郑萧然,不过他却只是微皱眉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比起郑萧然,他已经得到了舒儿的全部,这一曲剑舞的时间,该是属于郑萧然一个人的。
毕竟舒儿能给的,就只是一支剑舞而已。
不知日后,每到深秋,繁花落尽之时,他心里可会想起那女子为他一人起舞的瞬间,惊艳余生。
……
庆丰二十五年,帝夜泽驾崩于栖凤坡,着皇太子夜倾昱登基为帝,史称永宁帝,自此开创了丰延国的永宁盛世。
先帝下葬之时,永宁帝下旨追封容嘉贵妃为文德皇后,于庆丰帝合葬景陵。
三皇子夜倾桓晋封雍锦王,其子夜安弦为雍锦王世子……
翻看着史官对于庆丰年间那些事情的记载,凤卿竟隐约有了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也并非是什么太过久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