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还是很傻。
“傻瓜。”
他抬手戳向她的脑门,才刚要说什么,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马嘶,马车忽地一个急刹车,却是叫原本就半抬着身子坐在反向座位上的吉光,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周湛本能地一伸手,就接住了她。吉光则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
那一刻,周湛的心头忽地就是一跳。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抱着什么人。而这么被人结结实实地抱着,在他的记忆里,也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怀里抱着某人,竟和被某人抱着一样,都出人意料地令他有种被抚慰着的温暖。而抱着某人,更是令他心头升起一种陌生的、柔软的充实感。
因此,当吉光松开手,从他身上爬起来时,他竟一时有些舍不得松手,直到她挣扎了一下,他这才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却是忍不住一阵莫名失落。他忽然发现,以前他那么讨厌去碰别人和被别人碰触,竟是叫他错失了这种人与人之间相互碰触的亲昵感。
看着爬上座椅,推开前窗去查看情况的吉光,他悄悄搓了搓手指。
“怎么了?”吉光拉开前窗,问着那驾车的老刘。
寡言扭过头,还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那车门上响起一阵粗暴的擂门声。寡言忙道:“是十九王爷和二十一王爷。”
周湛不由就伸手抚了抚额,冲着吉光挥了挥扇子。
吉光才刚拉开门拴,就只见一个少年急不可待地要往马车上爬,却是险些和吉光撞了个头对头。
“咦?!”那少年叫了一声,目光在吉光身上打了一个圈,便毫不客气地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扔下了马车,自己则趁势钻上车去。
也亏得那少年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少年,及时扶了吉光一把,才没叫她摔倒在地。
吉光茫然回头,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就只见车厢内忽地伸出一只大脚,将那个抢上车去的少年一脚给踹下车去。紧接着,周湛那张带着寒霜的脸便出现在车窗后,“唰”地一下拉开车窗,冲着吉光喝道:“还不上车?!”
吉光也算是机灵的,赶紧从扶住她的少年手中挣脱出来,又利落地跳过那个趴在马车下的少年,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周湛用力一合车门,抬头喝道:“走。”
老刘那里才刚要抖着缰绳开路,那扶了吉光一把的少年忙跑过来,扣着车窗望着周湛一阵赔笑:“七哥莫恼,都是二十一郎冒失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捎我们一程吧,我们的马车坏了。”又道,“今儿第一节是死脸王的课,误不得,七哥只当行行好。”
周湛斜睨着他,温和一笑,柔声道:“你七哥我看着像是那种会行行好的人吗?”说着,脸一沉,扇子毫不客气地敲在那少年扣着车窗的手上,冲着老刘断喝一声“走”,竟是毫不留情地甩下那二人就走了。
马车上,周湛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吉光,直瞪得她一阵发毛,忍不住嘀咕道:“你瞪我干嘛。”
周湛将她上下一阵打量,忽地伸手过去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看,又扔下她的手,冷哼道:“明儿起,你跟我一起练箭!”
吉光这才知道,赶情这位爷是嫌弃她生得太过单薄了。想着她被人当根稻草似的就那么扔下车去,吉光脸上也是一阵挂不住,便噘着个嘴嘟囔道:“我是小厮,又不是保镖。”
那杏林书院坐落于平湖岸边,远远看去,只见一片树林葱茏中几座歇山顶的大殿,看着竟不像是书院,倒像是庙宇一般。
马车停在一座牌楼前便不再往前。吉光抱着书袋跳下马车,恭恭敬敬迎着那周湛下了车,又便那提了个多宝盒的寡言一起,规规矩矩跟在周湛的身后,往那山门殿一样的门厅过去。
进了山门,吉光吃惊地发现,这里竟果然是个山门殿,左右还立着四尊横眉怒目的金刚。透过山门殿的后门,远远可以看到那甬道左右两座钟鼓楼。甬道上,立着几尊铜香炉。香炉的后面,则是掩映于树木中的一重又一重的殿宇建筑。
见吉光频频看向那四大金刚塑像,寡言便凑过去在她耳畔悄声道:“这书院原是座庙,这几尊金刚像,说是宋代的,世祖爷那会儿就没让动,故而一直保留了下来。”
吉光不由一阵吐舌。世人信佛的多,只听说过有行宫施舍了做庙的,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帝把庙拆了建学堂的。
只听寡言又道:“这边是乾学院,隔着平湖,过去便是坤学院了。”吉光自然知道,这乾坤学院是分收男女学生的。“咱们爷在桂风院,院里都是些皇室子弟,你小心些。”寡言告诫着吉光道。
吉光忙问:“才刚拦车的,听你说,好像是两个王爷。”
“是,”寡言小声道,“十九王爷是安亲王府上的世子,二十一王爷才刚袭了赵陵王的爵。”说着,又拿胳膊肘一捣吉光,指着那边冲着周湛打招呼的几个人道:“左边那个是平陵郡王,中间穿红袍的那个是中山郡王,右边那个是四皇子欣王,他旁边的是南陵王世子。”
吉光不由就想起当初景王周湛曾说过的一句话——京城里的王爷多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