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他爱屋及乌地疼爱着高明瑞,甚至哪怕叫翩羽受着委屈,也要先维护了高明瑞,却是叫他没想到,这高明瑞明明知道翩羽是他的女儿,竟还会对她下那样的黑手。而当他护送高明瑞回到府中,长公主被高明瑞那鲜血淋漓的手吓得一阵心神散乱之际,竟也跟着高明瑞一起咒骂着无辜的翩羽时,徐世衡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不管他和长公主之间说了多么漂亮的话,最终在长公主眼里,高明瑞才是她亲生的女儿,翩羽,终究是个和她没有任何血脉联系的外人。
而,真正和翩羽有着血脉传承的,是他。
且不说徐世衡此时心里对长公主母女有什么样的看法,此次他前来,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回女儿绝不罢休的。因此他才会那般开门见山地问景王他的打算,却不想那周湛只是以盖碗抚着茶叶,竟是一声不吭,这不禁叫徐世衡一阵焦躁,忍不住道:“下官自问和王爷无冤无仇,即便您和长公主之间有何矛盾,那也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我那孩子没有任何关系,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们父女好生团圆。”又低声下气道,“您收留我那孩子,许是看中她身上有什么优点,但她终究只是个孩子,如今虽说年纪还小,可她将来的岁月还长,若是叫人说出什么半点不是,岂不是要害了这孩子的一辈子?还望王爷体谅我这做父亲的心情,将我那孩子还我吧。”
周湛拂着那盖碗茶,半晌才道:“你就那么确信,是我扣着她不放,而不是她不肯认你?”
徐世衡一怔。上一次翩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了……
“能……叫我见一见她吗?”徐世衡道,“我有话想跟她说。”
“说什么?”周湛冷笑道,“她的母亲已经死了,说什么都迟了。至于她,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很好地护住她。甚至可以说,比你更能护住她。”顿了顿,他放下一直拨弄着的茶碗,看着徐世衡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委屈?你觉得你已经很委屈求全了,你女儿竟还这么责难于你?”
徐世衡不由又是一怔。他心底多少是有些这样的想法的……
只听周湛又道,“你这样的人,我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你们总觉得自己付出很多,所以即便是要求别人偿还什么,那也是你们理所应得的。至于说你们欠人的……啊,许应该这样说,你们从不觉得你们欠了人什么。”
徐世衡的脸色不由就是一阵不好,道:“王爷的意思,是不肯把我女儿还我了?!”
“这倒未必。”周湛淡淡道,“世上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唯一的关键,在于你是不是能找到那个办法。今儿我高兴,就给你指条明路吧。你想要回那孩子,其实很简单,等你想明白你到底欠了那孩子一些什么,你再跟她说。她若答应了你,我自然不会拦着她跟你走。她不答应,那就很抱歉了,我不能把她还你。”
徐世衡沉着脸道:“世上无不是的父母,你这是要逼着我女儿做那不孝之人吗?”
他话音未落,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却原来,那吉光看到徐世衡坐在偏厅里,不由就是一阵大惊。她待要过去看个究竟,不想竟被守在厅外的沉默拦了下来。她正在那里跟沉默理论着的时候,眼前忽地就闪过一道白光,头疼的毛病竟挑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起来,也亏得沉默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叫她摔倒在地。
厅上的周湛侧头往厅外看去,便只看到吉光软软倒在沉默身上,他顿时便知道,这丫头又犯病了。于是他立马丢下那徐世衡,冲出去从沉默手里抢过吉光,对沉默吩咐道:“去叫老刘,我把她带到红绣那里去。”
那徐世衡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得一阵莫名其妙,不由也跟了出来。见他女儿竟昏倒在周湛的怀里,他不由也是一阵大惊,忍不住问道:“这……”
周湛沉着脸看向他,道:“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却多的是不知道儿女所受痛苦的父母。你想要回你女儿,就先去弄清楚,这些年你女儿到底都受了些什么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