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试一次,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往后心里也能有个数。”
胤祺微垂了眸缓声开口,却又忽然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道:“不对,该说我想看清楚——我究竟是能叫这局面缓和稳定些的一盆冷水,还是到哪儿都只会叫事态更糟糕的那一支碍事儿的火把……要真是后者,贪狼,你可愿意陪着我,咱再不管这些事儿了,就上江南过咱贾家的清闲日子去?”
望着那张清俊的面庞上苍白寡淡的笑意,贪狼只觉着胸口猛地一滞,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将那个仿佛忽然孤单至极的少年轻轻拢在怀里:“主子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要是主子觉着这样的日子过烦了,咱就回江南去,贪狼一辈子养着您自在逍遥……”
“蠢话,什么叫你养着我——我这儿可还有大哥来前儿给的银票呢。”
胤祺含笑摇了摇头,却也不曾拒绝这个几乎有些冒犯的拥抱,反倒放松了身子靠在他身上,阖了眸静静歇息了片刻,才终于借着他的支撑用力站起身:“好了,差不多缓过来了……咱快些收拾吧,兴许二哥他们一个激动跑得快了点儿,我就得穿着这一身出去接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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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给自个儿做足了心理建设,一向挥洒自如的前影帝这一回却依然不知怎么的感到了浓浓的心虚。硬着头皮率伴驾众臣迎了太子的仪仗,直到引着太子跟三阿哥进了自家皇阿玛下榻的东宫,胤祺也始终没想好究竟怎么开口。倒是太子表现得跟传言半点儿都不一样,不仅关切地询问着皇阿玛的病情,居然还不厌其烦地整整关切了一路,叫因为心情过于复杂而忘了跟自家皇阿玛串供的五阿哥十分恼火——他怎么知道皇阿玛得了什么病!万一两边儿说岔了,可叫梁九功怎么才能往回圆成?
“老三,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你先去洗把脸歇一会儿,我跟老五有话说。”
进了东宫里头,太子对着三阿哥胤祉淡声吩咐了一句,便扯着胤祺快步往另一头走去。胤祺身子才刚好没多久,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辛苦不已,只觉着心口跳的觉来越急,眼前一阵阵泛着黑雾,太过急促的喘息叫喉间仿佛都带了些血腥气,仅凭着意念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
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着就要腿一软摔下去,却忽然被一把扯进了身后的怀抱里头。胤祺咳喘着艰难抬头,就见着自家侍卫正单手持剑稳稳抵在了太子颈间,眸光微凉剑半出鞘,剑光雪寒竟是令人隐隐生畏,不卑不亢地淡声道:“主子重伤未愈,太子若是蓄意找茬,就莫怪苏某冒犯了。”
……??
从来不知道自家操心如老妈子般的侍卫居然还有这般霸气的一面,胤祺努力地平复着呼吸,一脸崇敬地看向这一位正牌的武林高手、江湖大侠,冷不防瞥见太子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的面色,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个儿现在的关注点显然跑得有点儿偏,忙抬手握了贪狼的腕子:“不妨事,二哥他不知道……咱有话进屋里头说吧,在这儿回头叫人瞧见了,还指不定以为咱们闹出了什么事儿来呢。”
“你这些年倒是变了性子——可也怪不得,往常都该是你揍我,这回倒是有人帮你揍了啊……”
太子不咸不淡地冷笑了一声,一把将那柄剑连鞘推开,随手扯开一间屋子的门踱了进去。胤祺这功夫也已缓过来了些许,由贪狼扶着缓步进了屋子,在桌边的椅子里坐下:“干嘛啊……吃枪药了?”
太子蹙了眉望着他仍显苍白的面色,眼里闪过些复杂的光芒,却终于还是被他尽数敛在眼底:“叫你来迎我,是皇阿玛的吩咐罢?你既然来了,总该是有话跟我说的——说吧,皇阿玛怎么样儿了,病得多重,也用不着支支吾吾的装样子,就直跟我说就是了。”
胤祺别过头去不搭腔,心中却已是一片挣扎——他能明白自家皇阿玛的念头,甚至也能理解这样做的用意。可纵然心里头清清楚楚,他却还是难以就这么对太子坦然地撒下一个谎,难以就心安理得地参与进这一场不对等的局里头来,帮着皇阿玛去坑一个自个儿的兄弟……
“可真是奇了——你居然也会不说话儿?”
太子等了半晌都没听见回应,诧异地挑了眉打量了这个弟弟半晌,竟是忽然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双手猛地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应该跟我说皇阿玛患了疟疾,连日里高烧不退,病势极为凶险,故而急召孤与三阿哥前来侍驾——往常该说不该说的时候嘴比谁都快,说假话从来都跟说真话没两样儿,怎么着这一回就犯孬了?”
“我又没问皇阿玛得的是什么病!”
胤祺没好气儿地推了他一把,却也不再压着自个儿憋屈着的火气,理直气壮地吼了回去:“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吃饱了撑的?我本来就不愿意掺和进这件事里头来,还不是怕你那脾气上来了,大敌未灭呢自个儿家里头先闹得不可收拾——你以为我愿意夹在你跟皇阿玛中间儿受这份闲气儿!”
太子盯了他半晌,神色终于渐渐缓了下来,眼中原本阴沉的戾气也渐渐消散,狐疑地望着他道:“这里头真没你的份儿?我原本一见着这阴损的主意,就寻思着准是你出的……”
“我前儿才从榻上下得了地,你当你多吃香呢,谁都要坑上一把、阴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