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又小,不愿远嫁,可向来疼爱她的母亲都服软了,她除了认命之外,别无他法。

绫罗绸缎,珠宝头面,什么都打动不了她。她躲在闺房之中,整日以泪洗面,想用眼泪表达自己的怨愤和不甘。

然而这天,父亲忽然破天荒亲自找到她的闺房,满脸堆笑,吩咐丫鬟们道:“快给小姐打扮打扮,皇后娘娘要召见她。”

张褚芸冷笑一声,想开口讥讽父亲几句,母亲也来了,同样是欢欢喜喜,喜气盈腮:“京中所有闺秀,唯有我们褚芸生得最是俊秀,皇后娘娘见了也会喜欢的。”

张褚芸心里的一点不甘,终于被无奈彻底吞噬,连母亲都变了,她还有什么好抗争的?

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宫里派了马车来接,她和母亲同坐,一路上却默然无语。

母亲眼底是掩不住的欣喜,她看了心中只觉腻烦,索性假装困倦,闭眼休憩。

到了含章殿,宫女们笑嘻嘻迎上前:“娘娘等了多时,侯夫人请随奴婢往这边来。”

张夫人笑盈盈道:“多劳称心姑娘了。”

张褚芸默默跟在母亲身后,心中一哂:几天前,得知皇后要把十位闺秀嫁往南吴国时,母亲曾用天底下最恶毒的话咒骂皇后,回到侯府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把皇后夸了又夸,如今竟然放下身段,对含章殿的宫女这般客气,显见着想好好巴结皇后,就像巴结孟家的太太们一样。

称心直接把永乐侯夫人和张褚芸带到东边暖阁前,里头侍立的宫女打起撒花银丝纱帘子,把几人让进里间。

因为卫泽的吩咐,周瑛华不能出门,只得在东边暖阁里看书解闷。

张褚芸曾在御花园的两场赏花宴上远远见过周瑛华,第一次是赛诗会,她一心只顾着和其他小姐攀比,第二次因为得知被选中联姻,伤心过度,是以两次都未曾细看西宁皇后。

直到此刻,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命运已经无法更改,绝望之下,不再顾忌,踏进里间后,便抬起眼帘,悄悄打量着倚坐在南窗下的西宁皇后。

周瑛华没穿朝服,着一件通体素白的家常绢罗纱交领上襦,别无花朵纹饰,只在衣襟间用暗金线绣了几枚细嫩柳叶,臂上搭着一条雪青刺绣折枝莲花披帛,底下一边缀了一颗累珠葡萄样式的珊瑚珠,腰间系一条秋香色缀细碎珍珠的丝绦,垂了块羊脂白玉佩,底下是一条鹅黄绣白玉兰的云纹百褶裙。

想是才刚洗过了头,也未束发,一头乌墨青丝如瀑布一般铺泻在肩头胸前,更衬得她肌肤如玉,目若秋水,虽是洗净铅华,脂粉未施的模样,但含章殿外满院盛放娇艳无比的玉兰花树,在她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饶是心里怨愤不甘,张褚芸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回,暗暗道:常常听世家命妇们私下里议论,都说皇上对皇后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她曾暗暗猜测,皇后必定姿容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皇后果真是貌若春芳、眉目如画,加之年纪又轻,更又多了种连三月春花都无可比拟的灿烂明媚。

张褚芸不由得想起永乐侯府的一棵百年海棠,每到花开时节,海棠花树繁花朵朵,云蒸霞蔚,美不胜收,是京中著名一景,许多世家小姐都争相去她家中观看。然而那番华丽盛景,放在皇后面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百年海棠,垂瀑花海,或许只有像皇后娘娘这样的绝色居住其间,才不至于被抢了风头。

称心卷起珠帘,回头朝永乐侯夫人微微一笑,话里带了几分歉意,道:“娘娘素来随性,加上病才好,愈发不耐烦规矩礼节之类的,倒叫侯夫人见笑了。”

永乐侯夫人忙笑着道:“皇后娘娘不拘一格,臣妇倒是羡慕的紧。”

若非在家中受尽长辈亲人宠爱骄纵,哪个闺中女子敢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皇后虽然母妃早逝,远嫁西宁,但和皇上少年夫妻,集得万千宠爱在一身,所以才可以无所顾忌,凡事只按着自己的性子来。永乐侯夫人和张褚芸母女虽然是勋贵女眷,出身高贵,锦衣玉食,但都不曾得到这样的殊荣和爱护,看到周瑛华意态慵懒,神情闲适,撇去之前的种种嫉恨不谈,到底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说话间已到得暖阁内,房里沁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周瑛华独自一人倚在窗前,她坐在一方紫檀梅花卷尾小几上,手里虽捧了本书,但眼光却似流连着窗前檐下垂挂着的一个玻璃花球上,披帛横过腰间,衣裙上像染了几分秋色,朵朵白莲盛放,一直拖到松花色绣鞋脚面,底下裙裾散开,曳在百花拥簇织就的毛毯之上,说不出的fēng_liú别致。

称心皱眉,小声嘟囔道:“绿芽她们都跑到哪里去了?竟放娘娘一人在这里,怪道咱们远远来了,也没个人通报请安的。”

因见周瑛华在凝神沉思,生怕突然高声惊吓了她,走近几步,放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娘娘,侯夫人来了。”

周瑛华轻“咦”了一声,恍然回过神来,目光轻轻往这边扫了一眼,犹如秋水照人。

抛下书册,淡淡笑道:“本宫方才出神,倒是对侯夫人失礼了。”

永乐侯夫人连忙一扯张褚芸的袖子,让她给周瑛华行礼,口中道:“娘娘召见,臣服荣幸之至,就怕扰了娘娘休养。”

周瑛华匆匆打量张褚芸两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侯夫人温柔敦厚,令千金也生得秀丽端庄,本宫一见了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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