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鸿胪少卿官职不高,可这毕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今上无视先帝当年的戏言,召他回京,这份恩德,他铭记于心。
谢律升迁,谢家上下都极为高兴。忠靖侯将小儿子叫进书房,好好勉励一番,告诫他要踏踏实实,认真做事。谢律满口应下,正式入职后,早出晚归,异常勤勉。
谢凌云不免遗憾,回京后,想见爹爹没以前容易了。当然,不止是爹爹忙,她们姐妹也没闲着。这些天,她们不停地见客、认亲。唉,她们家亲戚可真不少。
拿着新收到的帖子,谢凌云问母亲:“阿娘,豫章长公主跟咱们不是亲戚吧?她怎么也给我递帖子?还说要办诗会……”——她跟着宁夫子学了几年,有基本的诗词鉴赏能力,但作诗对她来说,难度有点大。
薛氏笑笑:“公主金枝玉叶,岂是咱们能高攀上的?我听说豫章长公主豁达随性,又好风雅。她之前常常宴请宾客,吟诗作赋。她是女子,不好宴请男宾,每回请的都是京中贵女。这次给你们下帖子,那是把你们姐妹也算上了。”
不止是阿芸,忠靖侯府未出阁的四个姑娘都收到了帖子。
贵女这个身份让谢凌云不大自在。在绥阳时,她还是陈清口中“县令的女儿”,现在竟变成了侯门贵女?
不过,她的确想见识一下贵女们的诗会。她也想见见公主娘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她一打听,原来豫章长公主是今上的亲妹妹,算是文坛fēng_liú人物。她不作诗,却极爱办诗会。之前国丧,她闭门不出。如今新皇登基数月,也已大赦天下。豫章长公主就再一次给京中贵女下了帖子。
谢家姐妹反应不一。谢芷对此已习以为常,淡然应对。谢蕙则苦读诗词,认真准备。谢萱暗暗思忖,定要一鸣惊人。而谢凌云数着日子,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听闻此事,既惊且怒,当即去找父母理论。
彼时,谢律正同薛氏和谢凌云一起看谢怀礼的来信。怀礼在信中说,不日即将到达绥阳。即便是与这个长子感情不深,他也心生欢喜。
他正对小女儿说着哥哥小时候如何聪明,长女突然不经通报就直直闯了进来,一脸怒容。谢律脸色一沉:“萱儿这是做什么?”
他对长女是很失望的,他最疼爱的女儿却不是最孝顺的也就罢了,还做出与人私定终生的事情来。
谢萱见他们一家三口和睦,而自己竟然被安排了这么一桩婚事,心里又酸又痛,但还是勉强施礼:“父亲,母亲,萱儿有话要说。”
谢凌云看看爹娘:“爹爹,阿娘,我……”
谢律道:“你先在这儿待着,听你姐姐要说什么。”小女儿虽不及长女聪明早慧,但却是最贴心的,只有她,无论做什么,都能想起他这个父亲来。相比之下,长女让他寒心。
谢萱咬牙:“敢问母亲,为什么给女儿选了这么一桩婚事?萱儿年幼,长兄未娶,怎么偏就定下了我的婚事?”
到了此刻,她依然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认真而努力,不成想却是这样的命运。她不甘心。
薛氏皱眉。谢凌云看在眼里,忙拉了拉母亲的手。
谢律喝道:“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为什么定下你的婚事?你心里不清楚?”——萱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别的不说,这桩婚事跟琬琬又有什么相干了?
“女儿不清楚。”谢萱目光灼灼,直视父亲,一字一字道,“还望父亲说个清楚明白。”
“你长兄的亲事,你祖父祖母已经给定下了。至于你次兄,他与你一样的年岁,你是女子,在他之前议亲,也在情理之中。”谢律不愿讲的太明白,“你婚事已定,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回去好生待着吧。”
“为什么是现在,我才十四岁,就不能多等两年?父亲,把婚事退了吧,萱儿还小……”谢萱强忍着眼泪,“再等两年……”
谢凌云看不得她哀伤至极的模样,插口道:“爹爹!大姐姐不愿意这婚事,那就退了吧!反正还没有……”
“阿芸不要胡闹!”薛氏用眼神制止女儿,“你先回房去。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谢律亦皱眉:“阿芸回去!”复又转向谢萱:“把妹妹都带坏了!”
谢凌云见阿娘似命令、似恳求,心下一软,哦了一声,默默离去。她没走太远,就站在门外,屏息听着房内动静。
她听见了谢萱的哭声,很压抑,很绝望,她听着听着,心也揪成了一团。她心说,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父母之命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完全不顾儿女的意愿不是吗?
可是,很明显她爹爹并不这么想。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向疼惜姐姐的爹爹这回固执的很,说是婚已定下,要姐姐安心备嫁。
谢萱哭着冲出来,看也不看谢凌云一眼,就掩面奔走了。
谢凌云待要追上去,却听到房间爹爹指责阿娘:“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把她惯坏了!私定终身,还有脸在这儿闹!”
薛氏并不辩解,心说这件事肯定有问题。若那谢萱果然与人有私,婚事成了,她应该趁意才是,怎么会这般坚决地反对?但是这些,她并不想主动告诉谢律。
婚事是谢律定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礼儿此番到绥阳来,不会久留。她左右是要同儿女一道离开的,没道理多生事端。
听不见阿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