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云听她声音清冷,面容肃穆,颇有高手之风。虽然观其举止,不像是有内力在身的,但仍是十分恭敬,应道:“是。”
她忘了她现下的模样,还是不足三岁的娃娃。宁夫子见她童稚的脸上显露出郑重的神情,先是一愣,继而面露笑意,声音也放柔了:“不过,你今天既然来了,可以先听一会儿。不准吵闹,不然夫子可是要打手心的。”
宁夫子了解谢家的基本情况,知道这个最小的女娃娃是正室所出。虽然明面上说请她主要是为了教导这三姑娘,可看着小姑娘的年纪,只怕那一天还远着呢。那边坐着的两个小姑娘才是她真正的学生。
她心说这一家也有趣。
谢凌云连忙应了,和两个姐姐一起,端正坐着。
“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夫子。今日,我不教别的,只教你们四个字。这第一个字,是忠。一百二十年前,我大齐高祖皇帝……”
谢萱暗道,宁夫子果真与旁人不同。别人都是教导恭顺、听话,她教的第一个字竟然是忠。
正想着,忽听咕咚一声,竟是芸姑娘连人带椅摔倒了。
谢萱还在发愣,刘妈妈早快步上前,扶了谢凌云起来,连声道:“姑娘,姑娘!”
今日老爷说三个姑娘一起拜师时,刘妈妈就不大乐意,萱姑娘和蕙姑娘倒也罢了,芸姑娘才两岁多,学什么规矩?
她就是不放心,才非要陪着芸姑娘拜师。这不,果然出事了吧?
刘妈妈见芸姑娘双目紧闭,待要去掐其人中,谢凌云却悠悠然醒了过来。
宁夫子也有点不安,她方才不过是说了本朝高祖皇帝的事迹,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凌云扶着刘妈妈的手站起来,轻声道:“我没事。”
宁夫子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三姑娘如果身子不适,就先回去吧。你年纪小,不必日日到此……”
“大齐,高祖?”谢凌云望着宁夫子。
宁夫子愕然。
谢凌云继续问道:“不是大兴?”
宁夫子尚未回答,谢萱早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凌云和谢蕙齐声称是。谢凌云倒还罢了,谢蕙尤为紧张。这是她进京以来第一回出门做客,要拜访的还是她名义上的舅舅。
薛氏瞧她一眼,微微一笑:“不用紧张,你舅舅舅母都是再和善不过的人。”
谢蕙点一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薛氏等人的期盼中,马车终于到了薛家门外。一看到早已等候多时的薛裕夫妇,薛氏就红了眼眶,命儿女上前厮见。
亲人多年未见,自有一番衷肠要诉。好半晌,舅母马氏才拉过谢凌云,笑道:“这是阿芸吧,方才只顾着跟你娘说话,也没顾到你。你很像你娘。”说着褪下腕上手镯,给外甥女带上。
谢凌云道了谢,笑道:“常听阿娘提起舅母,舅母真好看。”她这话发自肺腑,说的异常诚恳。
舅母马氏身形高挑,眉目英气,有种生机勃勃的美,她很喜欢。
“哎呦呦……”马氏笑道,“阿芸这话说的,舅母老了,不好看了。”
谢凌云摇头,听阿娘说过,舅母已有四十多岁,可是发如鸦羽,也看不见一条皱纹:“舅母不老。”
薛氏推了推僵硬地站在一旁的谢蕙,对嫂嫂道:“嫂嫂,这是蕙儿。”
马氏愣了一愣,旋即笑道:“是蕙儿啊。”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插入谢蕙发间,略微端详,“也是个好孩子。”
谢蕙忙道:“谢谢舅母。”她心里清楚,她跟阿芸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像阿芸那样极为自然地与马氏相处,就安安静静地听薛氏母女与马氏他们说话。
谢凌云也坐在阿娘身边,在阿娘和舅母说到动情处落泪时,递上帕子,转移一下话题。
这个她尤为擅长,七拐八拐就能把话题给带偏,逗得阿娘和舅母展颜而笑。
谢蕙不是不羡慕的。说来也怪,明明阿芸看着呆呆的,可是她莫名其妙、天马行空的插话,竟会让那姑嫂俩转悲为喜。如果换成自己,即便是说出同样的话,因为身份有别,也是不一样的吧?
这天他们在薛府待了很久,直到申时左右,谢律亲自登门来接他们。
谢律与薛裕只打了照面,寒暄数句,便携妻小离去。
爹爹来接他们,谢凌云很高兴。途中,她看爹爹满面红光,眉眼间的喜气遮都遮不住,忍不住笑问:“爹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吗?”
谢律捻须一笑,轻声道:“也不算什么大喜事。今日进宫面圣,皇上将为父的官职,小小调动了一下。”
谢凌云“哦”了一声,点一点头,心说你的神情可不是这么说的,肯定不是小小调动这么简单。
“爹爹升官了?”
“嗯,皇上任命我为鸿胪少卿,正式的文书这几日就该下来了。”谢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淡然一些。
谢凌云默默算了算,从县令到鸿胪少卿,这调动可不算小了。不过当官嘛,都差不多,爹爹应该很高兴。她笑道:“那就恭喜爹爹了。”
谢律叹道:“为父非死不足以报圣恩。”
他这话倒没有半分虚假,先帝说他的才能只堪为绥阳令。如若不是今上顾念跟他幼年的情分,他恐怕要老死绥阳。想到今上夸他“在外多年,勤勤恳恳,不忘本心,且政绩斐然。此等人才,不可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