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可是说了,要看他们的诗文。
儿子招呼朋友办诗会,冯姨娘心里十分欣慰。看一眼正端坐在桌前看书的女儿,她又着急了:“我说萱儿,多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啊。你哥哥的朋友,那可都是绥阳有头有脸的人物,是那什么,青年才俊。对,青年才俊。太太不关心你的婚事,你可得自己长点心,不要傻……”
谢萱只作不曾听见。青年才俊?绥阳?姨娘真以为她们回不了京城了么?她只需要再拖两年,就能回京,她才不要留在绥阳。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薛氏可以完全忘掉她这个人,不要胡乱替她定亲。
诗会结束后,谢怀信拿着他和朋友们所做的诗文请父亲过目。
谢律略翻了翻,没有细看,他捻须笑道:“倒知道附庸风雅。到底是年纪小,写的不像回事儿。你下去吧,不能疏忽功课。”
谢怀信忙收起诗文退下。想了一想,他抽出一份来,小心翼翼塞进了袖筒中。
他抽出的这份是孙九写的咏秋诗,老实说写的真不怎么样,不过用来糊弄谢芸,也尽够了。
孙九家里是开食坊的,足以配得上谢芸了。谢怀信暗想,他还是很为谢芸考虑的。毕竟她要叫他一声哥哥不是?
“没有大兴?”谢凌云追问,“以前也没有?”
“自然没有。莫说我中土,即便是边陲小国,也没听说过大兴的。”宁夫子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也不与她计较这些,只说道,“你若累着了,就先回去吧。今日这拜师礼也拜过了,等再长两岁,为师再教你好了。”
谢凌云不说话,心里如同乱麻一般,耳畔反复回响着夫子的话:“莫说我中土,即便是边陲小国,也没听说过大兴的……”
怎么会这样?若是没有大兴,她又是来自哪里?
刘妈妈见她脸色煞白,双目无神,连唤了几声“姑娘”,也不见她有丝毫回应,吓得慌了手脚,一把将其抱起,去找太太。
宁夫子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心里不安。又过得片刻,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寻思着约莫是小孩子身体娇弱,说到底还是年龄小呢。
定了定神,宁夫子打起精神,将今天原本要讲的忠孝节义讲完。
那厢刘妈妈抱着谢凌云,奔向薛氏的院子。
谢凌云早回过神来,擦拭着刘妈妈脸上的汗:“刘妈妈,我自己走。”
芸姑娘终于回魂了,刘妈妈叹一声“神天菩萨呦”,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然而刘妈妈并不肯如谢凌云所说,放她下来,反而抱她抱的更紧了。
所幸书房离薛氏的院子也不甚远,再走几步就到了。
女儿今日拜师,不知是何缘故,薛氏心里并不安生。她本想做会儿针线的,却两次扎伤手指。她索性放下针线,静静地等女儿回来。
刘妈妈刚抱着阿芸进来,薛氏就迎了上去,连声问:“怎么样?阿芸今天可还听话懂事?夫子没有惩罚你吧?”
谢凌云离开刘妈妈的怀抱,抱住母亲,轻声呓语:“阿娘,夫子说大齐高祖……”
薛氏微微一怔,反手抱住女儿,笑道:“嗯,阿芸好厉害,还知道大齐高祖!高祖皇帝是个大英雄,真豪杰。”
谢凌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阿娘,阿娘……”
宁夫子说的是真的,是大齐,不是大兴!不是大兴,没有大兴。那她到哪里去寻仇?她对自己说,可能在离大齐很远,有一个大兴,只是宁夫子没去过,也不知道。
但是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声音:真的会有两个毫不相干的地方都有绥阳、都有一样的文字、一样的语言么?这是不可能的吧?不同的国家,文字语言都不一样的。
不!一定是有大兴的,若没有大兴,她过去的十多年又算什么?
女儿神情怪异,脸上犹有泪痕,薛氏吓坏了,连声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给了你的气受?谁打骂你了不曾?”
薛氏以眼神询问刘妈妈,后者却只是摇头。
忽然想起了什么,刘妈妈道:“姑娘今日不小心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可能是这个缘故。”
薛氏不辨真伪,忙去查看女儿身上可有伤痕。
谢凌云不愿母亲担忧,忙说:“阿娘,我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
饶是如此,薛氏仍是放心不下,确定女儿的确没有受伤后,才又哄着女儿吃下一盅鸡蛋羹,哄她睡了。
谢凌云躺在床上,可是又哪里能睡得着?她从小有意识地调整呼吸,虽时日尚短,内力不显,但也略有作用,至少此刻她的听力很好。她能听到母亲和刘妈妈有意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刘妈妈正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薛氏。
薛氏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能让我放心。若他们兄妹能平安顺遂,我就是少活十年……”
“太太说的什么话?”刘妈妈打断了薛氏未尽的话,“三少爷会好好的,姑娘也会好好的。太太等着享福就是。”
谢凌云听着两人的对话,大为震动。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薛氏待她很好,她从薛氏身上感受到了母爱。母亲对她好,她也要对母亲好,不能让母亲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