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幽,丞相府一片安静。
何文斐修剪出一盆四季红枫,招来人吩咐,“将这盆红枫送去夫人院里。”
他没说哪个夫人,但是下人好像知道似的,抱着盆栽便走,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了回来。
“算了,我自己送去吧。”算算日子,也有好些时候没去见语嫣了。
语嫣初时并不是自愿嫁他,不过他选在太师的大寿宴上发作,破坏了安语嫣的订亲。
本来已经商量好的,突然隔几日嫁给了丞相,外面自然有一些是安语嫣爱慕虚荣,亦或者喜欢丞相喜欢的不得了,要死要活逼着要嫁丞相,太师没有办法,只能从了她。
真相如何也只有他与太师还有语嫣知道,他不会说,语嫣不会嚼舌根,这等事太师也要顾及面子,不可能外传。
没有反驳,谣言几乎坐实,就连何钰也误以为是他娘非要嫁他爹的。
其实安语嫣曾经考虑过何文斐,毕竟是尚国最年轻有为的丞相,开国那个十岁丞相只当了几天便死了,对尚国也没什么贡献,只因长的粉琢玉雕,开国帝王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让他当了几天玩玩。
后来因为太得宠,传出开国皇帝断袖的传闻,没多久就被人毒死了,死的很冤。
何文斐十六岁拜相,将摄政王斗死,是少有的功臣之一,凭的是真本事,与那十岁的丞相相差甚远。
夜已深,何文斐打开书房的窗户看了看,楼下夫人的院子隐有火光,似是还没睡。
安语嫣刚嫁来时着实做尽了恶事,她以为会被何文斐讨厌,报复,自己收拾了细软跑路,谁料两天就被抓了回去,没有暴打和谪骂,她一路被宠上了天。
即便生了四个女儿,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小公主,时不时跟何文斐闹上一闹,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分外有趣。
何文斐端了栽盆,一路送进安语嫣的院子,恰逢丫鬟打水过来,他挥挥手,让丫鬟放下水离开,他自己端着进屋。
安语嫣正在看书信,何钰上午写的,晚上才送到她手上,她细细看了两遍,看一遍笑一遍。
何钰是典型报喜不报忧的孩子,书信中没提自己种地多辛苦,几乎一天一双鞋之类的,只与她说了田里的趣事。
例如那水稻田里,竟然还养了鱼和蟹,想吃的时候看哪儿有洞,一挖一个准,鱼逮起来不太方便,里面尽是泥,一不小心就成了泥人。
还有那树下,埋了姥爷酿的陈酿老酒,被他偷喝了一壶,姥爷坐在树下,连数了三四遍,愣是没发现。
他还道姥爷就像个老小孩,最爱显摆他的花花草草,千亩田地,姥爷昨个偷偷找他借钱,说是隔壁混不下去,想卖田,价格便宜,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云云。
何钰将自己的和田玉卖了,拿给姥爷抵了田,那和田玉是一个富商为了讨好父亲送他的,价值千金,何钰跟随父亲久了,对金钱没什么观念,加之这种玉有好几块,随手便拿给了姥爷。
可把姥爷激动坏了,当即表示要将自己的拿手绝活教给他,未来千亩田地的继承了解一下。
安语嫣看着看着笑了起来,又忆起往事,眼角不争气的湿润了。
当年父亲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说道,虽然你嫁出去了,不过姥爷偷偷给你留了两亩地,在你名下,不要告诉别人,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就种田吧,保你衣食无忧。
安语嫣也以为自己会混不下去,没成想竟安安稳稳的做牢了丞相夫人,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夫人怎么又哭了?”
安语嫣这才发现给她端洗脚水,伺候她洗脚的人竟然是何文斐,一声不吭坐在板凳上,撸起袖子握着她的脚细细清洗起来。
“是我又惹你不开心了?”
安语嫣坐起来,她刚刚躺着,那纸又举得高,所以没看见,现下看见了倒没法再装没看见。
“怎么是你?”语气不太好,还在为了何钰的事生气,“什么时候把咱们钰儿接回来?”
她最了解父亲跟何钰,知道并没有信上说的轻松,那些个弯弯道道何文斐也不会跟她说。
何钰被接回太师府并不是单纯来玩的,一来太师是想将他踹到正途上。
二来何钰若是走了何文斐的路,就是与他为敌,这是他不想见到的。
三来,接何钰回去是避难的,何钰先是主动找萧琅的麻烦,又参与到八皇子被杀一案中,十分麻烦。
太师不要老脸,硬是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有人来盘查就说生病了,快死了,不让见,所以何钰才能如此安逸,没遭到外界打扰。
否则他那个情况,就算有公主作保,也会三天两头过来问问情况,没那么容易洗脱干系。
这些安语嫣都不知道,何文斐明白,但没有细说,“过几日破学,你想接回来便接吧。”
安语嫣一个人在家,身为奸臣之妻,不方便出门,出门必遇各种各样的追杀,难为她居然还没死。
“这可是你说的。”安语嫣要他保证,“以后不许为难钰儿。”
“嗯。”何文斐附和着。
“钰儿还小,多陪陪他,耐心一点,别动不动就罚他。”
“嗯。”
“其实钰儿已经很优秀了,我像他那个大的时候连《三字经》都背不完,你多担待点,别对他要求太高。”
许是何钰从小女扮男装,性子也与男儿无异,这时间一长,安语嫣也会忘了他女儿身的事,坚持用他称何钰。
何文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