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田间小道通向天边,旭日从那尽头处爬起,小道两侧的嫩嫩青草由远及近,依次弯腰放下一滴滴晶莹露珠,一只黑色蝴蝶在小道间的薄雾中轻舞翩翩。晨光扭曲,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小道尽头,紧接着日光一暗,其身后又跟出一堵高大的灰影,左右挤压间,晨光只余一缕,透过其高耸的肩胛,落在疾飞向另一头的黑蝴蝶身上。
黑河河面,朝着朝阳行驶的大船上,贾香来到船尾,跳起来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这岸不能上了。”
贾安把持着尾舵的手一顿,转过头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贾香摇摇头,他也就不多问,手一撑,将尾桨竖起后,走到船舱外,大力拍拍手掌:“你们该下船了。”
屠绯霏拉开舱门,目光越过贾安,投在其侧后方的黄衣少女身上,含笑问道:“你们不上岸做买卖了吗?”
贾香掏出算盘,故意扒拉几下:“码头太小,靠岸不划算。”
“姑娘是做大买卖的。”李梓木昨夜总是睡不踏实,竟是第二个走出船舱的人,听得二女对话,忍不住笑着捧了一句。
贾香盯了他一下,虎牙一露:“对呀,做大买卖的。”
李梓木表情一僵,然后有些为难道:“请问我们怎么上岸?”
这时,其余人也陆续走出舱门,望了下宽阔的河水,一起看向对面的黄衣少女。
贾香小眼一眯,指着船舷挂着的两艘舢板道:“二十两一艘,附赠竹竿一条。”
李梓木看了看舢板船的大小,想了想回到:“十五两。”说完后,见贾香低头拨弄起那把小算盘,不理会他,又道,“大不了我游上去,我水性可是很好的。”
“成交!”黄衣少女算盘一甩,猛抬头回到。
胸口一下好像堵了点什么,但又吐不出来,看到一旁的风游和牛峦直,便开口说道:“你们一人出三两,和我们一起走,可行?”
“好!”牛峦直径直去解绑着舢板的绳索。
“可行。”风游稍一躬身。
付完银两,贾香笑着将一条竹竿交给李梓木,他把竹竿抛给白喜,自己则跟着牛峦直一道解下舢板放入河中,招呼几人挨个跳了上去,自己最后落到舢板上,回头正想说两句客套话。
“十两。”屠绯霏回到。
“好,难得姐姐今天如此爽快,”贾香拨拨算珠,“其实我还有得赚。”
“我知道。”
李梓木半张着嘴,僵着脸把“再会”两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想贾香却扶着船舷,探出张小脸,朝他挥了挥手:“这位小哥哥,以后我还做你的买卖。”
……
白喜将竹竿插入水中,使劲一点,竹竿弯曲,舢板在水面上弹出几丈远,破浪在前;方锻志平托竹竿,左右一摆,小船轻漂而过,轻松写意的跟在后面。
风游望着远去的大船,将有些弯曲的羽扇捋了捋后,又摇了起来:“即便小小商家之人,也不可小觑啊。”
“打不过,”牛峦直摘下一夜未取的头盔道,“但他们不一定敢拼。”
“我们一穷二白,可没啥好东西值得别人惦记,”李梓木转过身去,悄悄摁了摁怀里的乾坤袋,“唯一的一点钱,还是跟他们做买卖换来的,所以,打什么?”
风游和牛峦直闻言对视一眼,对啊,打什么,明知别人比自己强,又无甚冤仇,还要去招惹讨打,无理,无脑。或许只是少年心性使然,不自觉升起的一点比较之心吧。
白喜得空用竹竿戳了戳土草:“这大清早的,也没个响声,小弟,去把那破鱼敲起来。”
土草摇晃到唐守鱼身前,看着捧钵端坐的和尚,和尚收回望向后方大船的目光,递出木鱼。
后方舢板上,方锻志竹竿一晃,斜指更后方:“如何?”
“我知道,五品。”白泽抢答。
“那为何还要上船?”从袖中抖出两支弩箭插回箭囊,梁薇细眉一挑,不解问道。
“走一起,以防万一。”屠绯霏大眼扫了下独坐船头的白衣少年背影,后者身子一颤,咬牙抚剑,一向自视甚高的他,终于明白:百家少年皆难欺。
……
咸鱼屯,黑河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靠水吃水的村民们大都以打渔为生。每年春末,是捕捞鳇鱼腌制鱼子酱的好时节,只是今年不知为何,渔获却是偏少,自给之余,能贩卖的竟是不多,码头边兜售的渔民自是稀少。
原本看到河心驶来一条大商船,几名渔夫还懒洋洋的站起来,挪了挪脚边那未满的鱼筐,寻思着多少卖点,结果看到大船掉头远去,只过来两艘小船,渔民们便没了热情,又蹲在一起继续唠嗑。
两艘小船相继靠在码头上,依次跳下两拨少男少女,当先一拨少年下船后只顾左右张望,不知道是来干嘛的,第二拨中则是直接走出一名红袄少女,看着倒有些喜庆,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朝村民们问道:“请问各位大叔,有没有买船的?”
不知何从的李梓木闻言,眼睛一亮,这妹子还真是持家啊,呸,想啥哩,哪有成天拎把杀猪刀的持家姑娘,你多少提把菜刀还说得过去吧。心念转换间,却跟着一指码头边的那艘小船喊道:“大叔,我也卖船。”
渔民们聚在一堆的脑袋一分,站起一名高壮的汉子,他走到两艘小船边,左右一看,问道:“多钱?”
“大叔,我们也是要改走陆路,才不得已要卖了这小船,给您算便宜点,八两。”屠绯霏笑着回到。